18

“冲田。”

刚出公寓便被叫住,冲野看了看那个男人,马上就认出了他是前几天在日比谷饭店遇到的《日本周刊》的水野记者。

“不,是冲野。”

他目不转睛地看着冲野,从容地改了称呼。

“有何贵干?”

冲野盯着水野,低声问。

“给你一句忠告。”水野示威一般地向前一步,“你最近才从东京地检辞职吧,而且还曾是蒲田夫妇被刺杀案的负责人。”

冲野没有说话,只是继续盯着他。

“这样的人和松仓的辩护律师小田岛密会可不妥当哦。而且,坐在一起的记者还写了维护松仓的报道。被人看见了那可是大问题……”

水野结实的身体压近冲野,一字一顿地说。

“我不会说你的坏话,劝你就此收手。”

冲野没有回答他,反问:“最上也住过根津的宿舍吧?”

“你在说什么?”

水野岔开了话题,不过眼神中还是隐隐透露出了动摇。

“我不认识什么最上。”水野避开了冲野的视线,接着重振精神,做出一副强势的样子,“不知道你对老东家有什么恨,虽然辞去了公务员,也还是有保密义务的。不要因为自暴自弃就来拖那些为了正义竭尽全力的人的后腿。”

正义……

所谓的正义,到底在哪里……

这个男人并不知道最上为了把松仓强拉上法庭究竟做了什么吧。他可能坚定地认为松仓就是蒲田案的真凶。

“如果是为了告发不正当行为,并不受保密义务的限制。”

冲野说完,水野惊讶地看着他。

“这话什么意思?”

“没什么。”冲野摇摇头结束了对话,“多谢你的忠告。”

留水野一人愣在那里,冲野转身离开了。

“今年做到年底,我就把事务官的工作辞了。”

凉夜笼罩的房间里,在床上一番肌肤相亲的温存过后,沙穗枕在冲野的手臂上。

“明年开年,把事务所开起来吧?启一郎你还有好多事情要准备哦……两个月可是一眨眼就过去的。”

听着沙穗的话,冲野想起白天水野的事情。

“可以告一段落了……对吧?”

沙穗把脸转向冲野反问,想要听到他的肯定回答。

冲野没有出声。沙穗为了得到答案,一动不动地看着冲野。

“我会开始工作的。”冲野回答过后,“不过,对不起,”他接着说,“正因如此,才不能放任蒲田案不管。”

沙穗低下眼眉看着冲野。

冲野看着她轻轻开了口:

“不管松仓的过去多么不堪,这次的案件确实是冤案。沉默,不是一个决定以律师的身份安身立命的人该做的事情,否则我就不配当律师。所以,沙穗,即便是为了自己,我也必须完成这个案子,为了今后能跟你一起努力,我不能不管。”

沙穗的眼眶湿润,难过地望着冲野,大概知道说服不了冲野,没有再说什么了。

“我就是这样的人,你应该知道的。”

冲野这么一说,沙穗点点头。

“明白了,已经阻止不了了。”她像是下定了决心,轻轻叹了口气,接着说道,“既然如此,就得想想办法了,你打算怎么做?”

“嗯……”

最直接的办法,是把对最上的怀疑直接告诉警视厅的森崎。

可是,即使森崎明白了,他势单力薄也做不了什么,重要的是上面会如何行动。

冲野没有任何证据。最上是否住过根津的宿舍,警察一查便知,可是就算查实了,也不能跟最上杀死弓冈这个结论关联起来,如果没有证据,很可能不会认真理会冲野。

或者,即使觉得冲野的话可信,把现任检察官作为嫌疑对象,警察那边也会觉得为难吧。警方和检方联动,迟早会由检察院来主导搜查,警方受检方管辖,也许会早早把问题抛给检方。

检方虽不至于包庇隐瞒,但是万一中途有了动作,冲野自己会被如何对待就不得而知了,没有人会承诺把他当作认真的告发者来实施保护。

还是想想别的办法吧……冲野想。

“最好还是报道出来吧。”

船木会帮我的吧。警方也好,检方也罢,必须逼迫他们不得不行动。

即便如此,要做的话也必须一气呵成。

如果有可靠的证词就好了。

比如,谁把手枪卖给了最上。

冲野觉得找到了突破口,看着沙穗。

“话说回来,你说最上过去审讯诹访部的时候,用麻将答题不过是找了个台阶,其他还有什么吗?诹访部还说了什么?”

“嗯,那时候最上好像去了他的老家调查,跟他说随时可以把他兄长带来审查,还能强行搜他老家。他的兄长似乎也干了不好的事,如果深入调查可能会被起诉,对他而言,兄长是父亲般的存在,老家多病的老母亲也靠他照顾,所以他希望最上手下留情,饶过他哥。”

“原来如此。”冲野呆呆地苦笑道,“可真是无情啊。”

最上一旦下定决心,便会不择手段。

冲野再次意识到必须与这个男人战斗到底。

第二天,冲野跟《平日周刊》的船木取得联系,拜托他去调查一个活跃在六本木地界的名叫诹访部利成的掮客的联络方式。

“这个人,和蒲田事件有关吗?”船木提出了疑问。

“嗯,可能有关。”

另外,冲野去杂货店买了副麻将和麻将垫,每天在自己公寓里,把麻将牌反扣在桌上混在一起,练习看清牌的移动轨迹。

几天后,船木有联络了。

“在六本木问了熟人,终于搞到了。”

说完,他把诹访部的手机号码给了冲野。

“这个男人,听说也经营枪支。莫非和弓冈的死有关?”

“还不能断言。等到了合适的时机,会和你说的。”

冲野回答之后道了谢,挂断了电话。

“这几天在我周围转悠的,原来是小哥你啊?”

跟诹访部电话联系之后,就听到对方这么问过来。

“我想见你,但是辞了职查不到你的联系方式,只好请熟人帮忙了。”

“怎么回事,春天的时候你还一脸骄傲地当着检察官,怎么突然辞职了?”诹访部感到意外,呵呵笑着说。

从诹访部嘴里问到了他所在的酒吧名字后,冲野那天夜里去了六本木。

诹访部正在地下酒吧吧台的角落里喝着酒。和在办公室看到的一样,在那件双排扣西装包裹下的身体,在昏暗的店里看起来,就像是一团影子。酒吧中央摆着台球桌,年轻人们闲散地打着球,店里回响着清脆的撞击声。

“我有事想问你,也有事想拜托你。”冲野在诹访部旁边坐下,开门见山地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