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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么着急?你看我这儿干活的人都走了。”

“那是您的事,我管不着。”

孔科长顿时恼了,将纸条扔在桌上:“哎?你这什么态度?”

时机成熟,夏继成这才笑着过来当和事佬:“杨队长,老孔毕竟是科长,客气点。”转头他又对孔科长说:“都辛苦。杨队长今天确实是忙了一天,有点火气就不计较了。”他顺势从桌上拿起纸条递给孔科长:“您帮个忙,让他回去好交差。改天我从王处长那儿给您拿盒好茶来。”

在递出纸条的一瞬间,夏继成看清了上面写的名字——陈宪民。

孔科长白了杨奎一眼:“也就是看夏处长的面子!”

夏继成与人无害地笑着。

夏继成准备离开警察局时,已经是傍晚了。当他看到澡堂门被扫帚别住的时候,愣了好几秒。他拿掉扫帚,猛地拉开门,果然,正在擦门的顾耀东摔了出来。

夏继成吼道:“你不知道门被人锁了?”

顾耀东很老实地说:“知道。”

“知道怎么不喊人?”

“本来也没有打扫完。”

顾耀东对答如流,夏继成一时竟然不知该如何接话。

“行了行了,警局的人都走光了,副局长也没工夫来检查。回去吧。”

“我打扫完再回去。”

“脑子不好,脾气还倔!你要是长官会要这种手下吗?”

顾耀东不假思索:“不会。”

夏继成盯着他看了几秒,感慨万千地拍了拍他肩膀:“哎,我不如你啊。”

顾耀东一脸茫然地望着处长离开,又继续回去刷地了。

夜色下的上海街头,依然车水马龙,流光溢彩。

夏继成将车停在一间杂货铺外。铺子里一个客人也没有,电话在桌上闲置着,老板正百无聊赖地打着哈欠。他盯着电话迟疑了片刻,最终还是没有下车,一脚油门离开了。

江边的码头漆黑寂静,这里远离城区,也失去了城区的温度。沈青禾已经在码头的电话亭外等了整整一天。离开瑞贤酒楼后,她没有回家。按照纪律,在没有确认安全的情况下,她是不能回到固定住处的。是安全还是暴露了,是去,是留,一切都要等白桦通知。可是已经这么晚了,电话依然死一般寂静。

带着腥味的夜风吹得她的头发凌乱了。沈青禾依然拎着那个没能交出去的周福记点心盒子,她下意识地将身体缩起来,抱紧了胳膊。就在这时,远处有亮光晃过来。她有些警惕,很快辨别出那是车灯。那辆车停在不远处,一个身影下车朝她走来。她很意外地认出那是夏继成。

“没事了。”

沈青禾一直悬着的心终于落地。她偷偷望了夏继成一眼,心底有些小小的欢喜和期待。“不是说电话联络吗?怎么直接过来了?”

“杂货铺人太多,不方便打电话。”他面朝江水,回答得很随意,甚至有些冷淡。

“这么晚了,杂货铺还有很多人买东西?”

“可能都是附近街坊,喜欢聚在铺子里聊天吧。”

夏继成在装傻,沈青禾也很配合地调着皮:“还以为你是因为担心我,所以故意找了个借口特意跑过来看我。”

夏继成有些无奈:“我像是那么闲的人吗?”

沈青禾“哦”了一声。这样的回答在她意料之中。认识他十年,每次她都只能用这种方式问出真正在意的问题,而每一次的答案也都是千篇一律地让她失望。

二人各怀心事地望着江水,沉默了半晌。

沈青禾很有分寸地收起了心事,变回了那个专业的交通员:“差点以为今天必须撤离了。”

“警局内部没有针对你的调查。但在查和你接头的人。”

“现在怎么办?”

“还有时间给我们想办法,等我的消息吧。你怎么回去?”

沈青禾被江边夜风吹得打了个寒战:“可以坐电车。”

她看出夏继成有些犹豫,故作轻松:“想送我回去?我一个人早就习惯独来独往了。什么时候等你真的担心我了,我才答应坐你的车。”

夏继成笑了笑,他脱掉外套,本打算给她披上,却又犹豫了,最后把衣服递给了她:“披上吧,江边风大,别着凉了。”

沈青禾望着他离开,看了看手里的衣服,惆怅地望向江面。

顾耀东背着挎包,回到了白天那条弄堂。他从挎包里拿出报纸包着的两条咸鱼,挂到遭遇小偷的那户人家门口,转身离开了。

从弄堂出来不远,就是一个车水马龙的十字路口。行人三三两两,只有沈青禾独自一人走在人群中。

顾耀东拖着疲惫的脚步,走到路口的电车站。站了片刻,电车靠站,他上车离开。之后,同样失意的沈青禾也走到了电车站。

夜晚的车站,只有她还在独自等车。

刑二处一众警员筋疲力尽地执行任务回来了。一进办公室,他们就叫苦连天地瘫在各自的座位上。

见顾耀东还在擦桌子,肖大头敲着空杯子吼道:“东吴大学的!你来警局几天了,怎么一点眼力劲儿都没有?赶紧倒水啊!”

“是!”顾耀东慌忙去拿水瓶,挨个给每个人倒水。

肖大头越发来气:“知道大家为什么这么累吗?”

“我听孔科长说,你们去赌场查走私货了。”

“知道为什么去查吗?”

顾耀东老实地摇头。

肖大头嚷起来:“因为要替你擦屁股啊!就因为你得罪了一处,处长只能让我们赶紧戴罪立功,不然二处就成过街老鼠了!”

顾耀东不知所措地端着水瓶,不知还该不该继续往杯子里倒水。

夏继成一边吃着油乎乎的烤鸡腿,一边悠哉地朝刑二处走去。远远看见杨奎正好从对门一处出来。他把鸡腿扔回纸袋,笑眯眯地迎了上去。

“杨队长。”他主动朝杨奎伸手,“昨天晚上加班到很晚吧?”

杨奎赶紧恭敬地和他握手:“都是为了警局。”

夏继成紧紧握着杨奎的手,看起来对下属十分关怀,“王处长好福气啊,手底下有你这么优秀努力的警员。”说到感慨处,夏继成又重重地握了握,“不像我,收了个顾耀东,傻到半夜三更被人反锁在澡堂里。”

说罢,他笑呵呵地松开手,从纸袋里拿出啃过的鸡腿:“吃鸡腿吗?”

“不了,谢谢。”

“哦。”夏继成继续吃着鸡腿,若无其事地进了二处。

杨奎埋头看着自己一手的油,很是郁闷。

夏继成一进刑二处,就看到肖大头用手戳着顾耀东的脑袋:“下午新老警员联谊会,南京路国际饭店,局长出席,知道这是什么规格吗?全局都去了,就剩我们二处苦巴巴地加班!自己闯祸,还连累我们所有人!你说今年局里招了那么多新人,怎么偏偏来二处的就是你这么个蹩脚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