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4章 永生者游戏(四十八)(第2/2页)

直到隔年开春,月色给整个山谷都铺上了一层浅浅淡淡的色彩。男人又一次来到了西山的那片密林之中,而这回,朔终于又再次出现了。

男人的脸色看着愈发不好,眼底青紫一片,身上亦是伤痕累累,新伤旧伤堆叠。

“你为什么每次来都不开心呢?”朔朝男人问道。

男人注意到她耳垂处已佩戴上了之前自己送给她的那副红珊瑚耳环,便说道:“你戴着很好看。”

朔开心地笑了:“大家也都这么说。你送我的东西我有些拿去分给我族人了,他们都很喜欢很开心,他们说谢谢你。”

男人点了点头,从怀中掏出了一串包裹严实的糖葫芦串。

朔好奇地盯着这一串红彤彤的圆形物品,讶异问道:“这是什么?”

“糖葫芦,吃的,甜。”男人答道。

咽了咽口水,朔遗憾地摇了摇头:“可是我们族人不能食物。”除月光、草木精华外,胧人不能吸收任何其他物什,否则轻则呕吐,重则腹泻,昏迷。

男人一愣显然没料到,犹豫片刻问道:“要不要尝尝味道?就试一口?”

朔也不答话,一双桃花眼深情地注视着那串糖葫芦,好似前世恋人一般。男人试探性地将糖葫芦往前一递,朔果然身体前倾,伸出舌头舔了一口。

“甜?”朔眯了下眼,又探头舔了一口,这回停留的时间稍微久了些,还是男人果断将糖葫芦抽了回来。

朔意犹未尽地舔了舔唇,遗憾道:“肚子有些发涨。酸酸甜甜的。好吃。”

男人点了点头,顺带把糖葫芦给吃了,朔只能直溜溜地盯着他看。之后男人又递给了朔一些传本杂书,多是民间轶事。

朔一边翻看着,一边咬破了自己的手指头,出血了,便随意地往男人脸上一抹,于是,男人脸上那道狰狞的大伤疤也逐渐开始蜕皮。

男人一愣,朔却没有追问男人受伤的缘由,只是自顾自地翻看着手中的话本。

之后的时光里,男人偶尔会再次出现,一般三、四次中朔亦会出现一次。一来二去,朔便把男人当作了熟人相待,胧族中人虽有察觉但他们本性良善,本就对人类无多大戒心,因而随着日子推移也逐渐默许了二人的来往。

男人仍旧会时不时带一些小玩意儿给朔,后来他发现比起女性饰物,朔更中意一些中性化或偏男性的物什,对民间工艺和机甲模型尤其偏爱。每次将其带给对方时,朔那双桃花眼总是亮晶晶的,有时男人也会顺便买一些东西让朔分给她的族人。

“你一个小女生怎么尽喜欢这些东西?”有一次男人忍不住问道。

“小?我哪里小啦?”朔气鼓鼓地反问男人:“你都可以叫我声爷爷了!”

退一万步讲,也该是叫奶奶吧?男人只是好笑地摇了摇头,并未纠正她的称谓错误,顺带又揉了揉她的满头银丝。他高出朔许多,每次想揉她的头可当真方便。朔一跃而起直接给了男人一剂轻拳,男人根本躲闪不及,便立在原地也不做抵抗。

这也是两人相处一段时间后男人才发现的——胧人果真是人间精怪,虽不知他们的攻击力如何,但其身姿却是异常轻巧,可用迅捷若风来形容。朔若是想走,转瞬之息便可立即失去踪迹。

凭白挨了一剂不轻不重的拳头,男人也不恼,跟变戏法似的掏出了两个糖人。其中一个糖人吹成了惟妙惟肖的兔子形状,另一个糖人捏出的形态竟是同朔有五、六分相似。

这下可把朔的注意力全都吸引了过去。

“来,叫声哥听听,叫声哥我就把这两糖人都给你。”男人偶尔会故意逗朔,让她叫自己哥哥,这次又是拿着糖人在朔的面前摆了摆。

“哥~”男人一愣,没料到朔这回竟是喊得如此痛快,那声音软绵绵的,尾音还带着绕,跟带了个软钩子似的。

趁着男人愣神的当口,朔将两个糖人一并抢了过来,快盯出了斗鸡眼。

“这是装饰品吗?用什么做的啊?好漂亮!这个小人是我吗?真好看。”朔忙不迭地问道。

“这是吃的。”男人实诚道。

朔一脸你们人类竟然如此饥不择食的表情,立马把糖人藏在了怀中,带着软软的鼻音抗议道:“不行。”

男人好笑地又揉了揉她的小脑袋。

两人每次相处的时间都不算长,男人也不可能每天晚上都不睡觉来找朔玩,但仅限的几夜相处中男人往往会给朔带来许多新奇的民

间玩意或话本故事。

朔也从男人那儿知道了人间八苦:生苦、老苦、病苦、死苦、怨憎会苦、爱别离苦、求不得苦、五取蕴苦。她听完男人的解释后竟是干脆地掉了眼泪。

“你总是这么容易被感动吗?”男人好笑地帮她抹去了眼泪,手指沾到泪水,竟是感到浑身通畅,忍不住覆唇尝了尝味道,毫无苦涩,竟是清甜。

“你们人类真是不容易啊。”朔说道。

胧人基本不会生病,只要不违背族训,病、死二字对于朔而言便是很久很久以后才需考虑的事情,甚至她根本不知道是否会发生。胧人爱族人,爱自然,爱万物,基本不会产生怨、憎之情。他们无所求自然不会有求不得。至于爱别离三字,对现在的朔而言并无甚感悟,胧人天生聚集在一处,何谈别离?

所以那时,人间八苦她皆是无感。朔只是不住摇头感叹着人类当真是不容易。

男人摩挲着指头,望向远方,并未回话。

往后整整两年时光,两人维持着零零碎碎的见面,天大地大好似空余二人,不知今夕何夕。

他们会爬上高坡,等着朔预测到的即将降临人间的流星雨。

他们于月下跳舞,男人便看着那莹莹精灵在自己身下回旋起舞。

他们躺倒在草坪之上,听着夜晚的风声,水声,虫鸣声。

借着月光,男人看到了朔脖颈处的一块月牙型印记,便下意识地伸手碰了碰。

朔打了个抖,好似怕痒般,连忙缩了缩脑袋,顺带拍开了男人的大手。

“胎记?”男人问道。

“不是。”朔用双手捂住脖颈,摇了摇头。

“那是什么?”男人好奇道。

“......”朔看了男人好几眼,想着对方好歹给自己买了那么多好玩的东西,总不能诓骗他吧,何况除非万不得已,胧人基本不说虚言。于是,她虽然觉得有些不好意思,但还是冲男人实话实说道:“胧族中称此物为“孕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