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第二十三只(第3/3页)

然后又兜兜转转,转到了另一面:雪白的墙壁和条纹的砖块,以及没有尽头的医院走廊。

万花筒连着转了几个面,转来转去全是白色,其他颜色泛泛可陈,只在一大片白中小心翼翼占据了一点,像是白纸上晕染的彩色墨滴,不敢张扬也不敢放肆,仿佛再晕一点就会被擦去。

比如有他病情好转后,在生日那天和许朝他们如愿去野营一起烧烤的时候,也有他不被限制自由,回到学校和同学打成一片的时候。

还有他小时候坐在野狼背上驰骋丛林的时候。

上天可能是秉持公平公正法则,白天的他的日子静得像是一摊死水,脑子重复麻木,晚上就在梦境里让他感受各种情绪,搅起波澜。

秦郁之现在即使借助安眠药,也很难有一个稳定的睡眠,吃不吃药的唯一区别只是入睡所用时长,但睡着后脑子依旧昏昏沉沉,像是压了一块大石头。

特别是换了环境之后,这两天都是这样,半夜会醒个两三次,醒来梦境仿佛还残留在他面前,然后就是一阵口渴,不得不起身到客厅去喝水。

他这几日去医院新开了药,可能是药的原因,他一天喝八杯水都觉得渴。

这天秦郁之从床上起来,看了看挂钟显示凌晨三点半,爬了起来准备到外面接杯水。

打开床头灯的一瞬间,他看见了床头多出来个保温杯。

杯子里是冒着温热蒸汽的水,水蒸气盈盈袅袅往杯壁上扑腾,杯壁染上了一层白色雾气。

他愣了愣,握住杯沿。

温的。

温度透过杯壁传到他微微发凉的手心。

他天生体寒,手即使放在被窝里一晚上也捂不热。

他犹豫片刻,端起水喝了一口。

水温正好,不凉不热,是刚好能暖肚的温度,喝下去散了一点寒。

他走出房门,走到一扇大大咧咧敞开的房门面前停驻。

阙安睡觉从来不关房门也不关窗,房内一切景象,包括阙安呈大字型的睡姿,和一旁揉成一团的棉被,都一览无遗展现在秦郁之面前。

他砸了咂嘴,翻了个面,继续蹭着枕头睡。

秦郁之攥紧了手中的保温杯,摩挲了下温热的边缘,旋即轻轻把杯子放在桌上,轻声走过去给阙安掖好被角。

阙安不乐意的扑腾了下,踢开了被子,呼吸均匀丝毫不乱。

睡得很沉,睡眠质量应该很好。

秦郁之又给他盖了几次,全都以被子遭到无情嫌弃收场,他无法,只能先走到床边关了窗,确保风不会吹进来。

半夜的风刮得迅猛,但阙安睡得很香。

他想起当初初见阙安时,这狗躺在雨夜中,雨水顺着他毛发低落下来的样子让他产生了这狗很可怜的错觉。

后来他才发现他错了,狗就是狗,不只是种类,还有脾性。

虽然这狗有些时候还挺细心。

第二天清早,秦郁之问起桌上那杯温水:“昨天我床头柜那杯水是你放的?”

阙安吃着足足比秦郁之碗里多出一大份的早餐,一嘴一个热狗肠:

“是啊。”

“我看你半夜不睡,每天凌晨三点都出来晃悠一两圈,怕你再出来吓人,就提前给你备上了。”

秦郁之点点头,道了一句谢谢,虽然只是一杯水,却让他心里升起一种久违的微妙感。

好像他半夜醒来的时候不是一个人,又好像失眠的时候有人陪着一起他失眠。

阙安一张嘴,一半用来吃东西,另一半用来吐话:

“你下次别老跑出来了,晚上要醒了你就闭上眼再睡,别老半夜起床。”

秦郁之喝了口粥:“习惯了。”

阙安“嗯?”了一声:“习惯什么,半夜起床?”

秦郁之几不可闻叹了口气:“失眠。”

习惯了失眠。

阙安噢了声,活了大半狼生,躺着就能睡着的他不理解失眠什么意思:“那不失不就得了,我看你前天晚上起来了三次。”

秦郁之瞄了阙安一眼:“你看见了?”

阙安喝了口豆浆,嫌弃的砸吧砸吧嘴里甜滋滋的味道:“没,我听见了。”

沉默半晌后,秦郁之奇怪的看了阙安一眼,似是带着点揣摩意味道:“……那你耳朵还挺好用。”

他警惕性很高。

秦郁之意识道。

阙安睡得很沉很稳,但连他什么时候出卧室,出来干嘛,出来了几趟都知道,而且还是听见而并非看见,说明稍微一点动静都能引起他的注意。

秦郁之觉得有点意思。

他最开始以为阙安可怜,后来经过两个星期终于意识到阙安是个狗比,再然后现在他发现还是有点出入。

这人敏锐心细得可怕,不似一般二哈般粗笨。

秦郁之盯着阙安,开玩笑般开口:“你真的是狗?”

这种敏锐程度,让他觉得像另一个物种,他开口道:“我怎么觉得……你更像只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