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三章 龙蟒相争、生死轮回(第4/6页)

嘭——

嘭嘭——

一下又一下,一拳又一拳。

拳拳到肉,再无方才的实招虚招。

不留余力,招招都是必杀之技。

两名世间最顶尖的武人,在对方身上倾泻着习武一生所会的一切。

霹雳——

雷声一直未断,暴雨一直未停。

起初还有理智,但打到最后,便只剩下一口气,专属于武人,那口‘舍我其谁’的傲气!

满是断壁残垣的街面上,两道残影交织来回,如同蛟龙缠斗翻滚,留下满地疮痍。

街道成了废墟,又打到山林间;山林被夷为平地,又打到山下的湖水里。

九天之上雷霆大作,大地之上双龙游移,似是要在这浩瀚天威之下,摧毁周边所有能看到的一切。

但人终究是人,人力终有穷尽时!

在一道闷雷过后,地面的翻腾,终究还是平息了。

石龙山下的湖畔,许不令站在早已倒塌的房舍之间,双眸血红如同择人而噬的恶龙,扫视着雨幕下的断壁残垣。

而那道好似永远不会倒下的身影,消失了。

天地安静下来,只剩下一道粗重的呼吸声。

“呼——呼——”

许不令气喘如牛,身上满是血迹、雾气蒸腾,又被冰寒雨幕冲刷,近乎沸腾的身体上,露出密布的乌青痕迹。

咚——咚——咚——

过了不知多久,剧烈的心跳声渐渐放缓,那道身形,始终没再出现。

许不令眼睛的血丝渐渐退去,脸上的狰狞恢复正常,收起拳架,左右打量几眼,快步走到一栋倒塌的房舍院墙外,探头看了一眼。

浑身是血的左清秋,身上血迹早已经被冲刷干净,只剩下伤口处不停渗出血水。原本病态涨红的脸庞,变成了苍白之色,却没什么痛苦。那双深邃的双眼,此时也平静了下来,只剩下此生无憾的释然。

“左先生?”

许不令抹了把脸上的雨水,快步走到跟前蹲下,低头打量了眼。

左清秋躺在地上,已经气若游丝,轻叹道:

“现在,心服口服了。”

许不令皱了皱眉,在腰带上摸了摸,取出伤药,准备给左清秋喂下。

左清秋却是缓缓摇头,看着长空落下来的雨幕,沙哑道:

“救不活了,‘龙虎丹’是姜氏祖上给死士搏命的东西,食至力大无穷,不知痛疼、不知疲倦,直至心脉衰竭而死。这都打不过你,无话可说。”

许不令有些莫名其妙:

“你来杀我,吃这玩意作甚?”

左清秋可能是解开了最后的心结,眼神十分平淡,望了许不令一眼:

“你若能杀我,我输的心服口服。我若能杀你,那这局棋输了,也算我为了天下太平,让你一手。”

“……”

许不令皱了皱眉,明白了左清秋的意思。

他能杀左清秋,左清秋输的心服口服。

他杀不了左清秋,那左清秋放他一马,算是为了天下太平,自己投子认输,虽败犹荣!

无论如何,都能了解心愿。

许不令思索了下,摊开手来:

“左先生,你这不是没事找事吗?你倒是死而无憾,我怎么给小桃花交代?”

左清秋已经如风中残烛,此时却呵呵笑了下:

“这是你的事儿,和我没关系了。滚吧。”

??!

许不令吸了口气,强忍着把这王八蛋锤死的冲动,给左清秋喂下续命的丹药。

只是丹药刚刚喂入左清秋嘴里,石龙山的集市上,便传来一声伤心欲绝的呼喊:

“爹!!!”

宁清夜的声音。

许不令脸色骤然一白,二话不说站起身来,朝着石龙山集市跑去。

左清秋眼神看着雨幕不止的天空,眼中没有任何情绪,只是轻轻说了一句:

“雨过天晴,天下太平……”

……

……

大战过后,雨势小了几分。

石龙山的小集市,已经彻底化为废墟,街道上满是碎石瓦砾。

半面佛的袈裟粉碎,身上密布着如同被虎狼利爪抓出来的伤口,脖子被拧断,死不瞑目,双眼依旧残留着临死前的惊愕。

北齐剑仙燕回林,被自己长剑穿透胸口,钉在倒塌大半的牌坊石柱上,早已没了生息。

牌坊下凹凸不平的青石街面上,血水汇入雨水,渗入碎砖的缝隙。

身着黑色文袍的厉寒生,靠坐在一块断壁下,衣袍上密布剑痕,胸前一道深可见骨,双臂满是血迹,此时抬头看着满头雨幕,脸上依旧带着三分阴郁,双眸中却多了些许解脱。

“爹!”

身着白裙的宁清夜,从马匹上翻身而下,后面还跟和王府诸多护卫。

来之前,宁清夜还维持着清清冷冷的表情,可抬眼瞧见瘫倒在墙根处的中年男子,看到了密布全身的伤口后,心绪在一瞬间崩溃,还未跑到跟前,便已经泪如雨下。

父女之情,血浓于水,哪怕曾经再恨,也只是埋怨父亲抛弃了她和母亲;如果不珍惜这份血脉亲情,又岂会因爱生恨,恨这么多年,恨的刻骨铭心。

中午时分,还曾瞧见厉寒生从白马庄走出来。

宁清夜当时想的是,就这样吧,不亲近也不痛恨,就这样保持着,其他的交给时间。反正仗打完了,她不会离开,厉寒生也不会再离开。

可没想到,短短时间再次遇见,竟是这样场面。

宁清夜以前以为自己心不会痛的,哪怕得知厉寒生死在江湖上,也只会骂一句‘咎由自取’,不会留半滴眼泪。

可真到了此刻,她才发现,心还是痛的揪心。脑子里以前的埋怨痛恨,到现在只剩下一家三口在蜀地山寨的朝朝暮暮。

爹爹坐在跟前,教她读书识字、给她讲外面的故事、晚上从外面回来,悄悄瞒着娘亲,从窗口塞给她一只糖葫芦……

这些记忆,宁清夜以为自己早就忘了,可此时此刻,却全部涌现在眼前,好似就发生在昨天。

一声爹,已经十余年未曾叫过,宁清夜以为自己再也喊不出这个字,却不曾想,此时喊得如此顺口,就和小时候一样。

“爹!你……”

宁清夜脸色煞白,泪如雨下,跑到断壁的旁边蹲下,手微微颤抖,甚至不敢去触碰。

厉寒生目光从天上收回来,看向了旁边的女儿,早已经长大,和以前截然不同,却依旧喜欢哭哭啼啼的女儿。

厉寒生笑了,这么多年,第一次发自心底的笑了,比上次在婚礼上笑的好看很多,就和当年女儿第一次开口说话,奶声奶气的叫他‘爹爹’的时候一样。

宁清夜手忙脚乱的在腰上摸索,找到伤药,倒在手心,手却忍不住的发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