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章(第2/5页)

起因是徐胜走路时神思不属,撞上了一个人。

那人是个经验成熟的铁匠师傅,在庆州城里不说数一数二,但也叫得上名头,选择应聘这份工作,不是为了糊口,只是为了能跟官府搭上关系。

说不定管事的见他铁炼得好,以后就能跟官府做生意了呢。

徐胜很诚恳地道了歉,那人却不依,揪起徐胜的衣领,轻蔑道:“你要是真想道歉,就别干这行了,咱铁匠的脸都快被你丢尽了!”

其余人围观过来,纷纷附和。

“是啊,徐胜,你成天出废铁,真不知道府衙大人为什么都不管!”

“大人们不心疼,咱们可心疼坏了!”

“徐胜,没这个本事就回家种地去吧!”

“徐胜……”

一声又一声的讥讽与谩骂钻入徐胜耳朵,他不禁捂住双耳。

这些天,他日夜殚精竭虑,就是为了找到一种平衡。

可他总是寻不到那个窍门,淬出来的钢刀不是太脆就是太软,不仅达不到殿下的要求,连铁匠铺里的学徒都比不上!

他甚至怀疑自己是不是真的没有天赋,殿下都将新法子教给他了,他却一点进展都没有!

徐胜的精神状态本就接近崩溃,被周围一激,气血上涌,直接晕了过去。

众铁匠全都愣住了,这人这么不禁事儿的吗?!

他们也不是坏人,见状连忙去叫大夫。

魏思如今是工匠管事,此事传到他耳中,他立刻赶往医馆。

为徐盛诊治的是陈玄参。

“陈大夫,徐工如何了?”

魏思得楼喻重用,不仅仅是他名册做得好,他还很通透。

他知道殿下看重徐胜。

殿下甚至还嘱托过他,不论徐胜耗费多少铁矿,都不必多管。

陈玄参道:“忧思过度,一时晕厥,不过并无大碍,让他歇上一歇也是好事。我给他开张安神的方子。”

“多谢陈大夫。”

魏思付了诊金,吩咐人看顾徐胜,立刻动身去求见楼喻。

得知徐胜被气晕,楼喻第一反应是哭笑不得。

看来“灌钢法”将徐胜折磨得不轻啊。

他问:“大夫说他几时会醒?”

魏思道:“约莫一个时辰后。”

“行,一个时辰后我去看看他。”楼喻回道。

好好一个人差点被逼疯,他实在惭愧。

徐胜仿若置身烈火之中,却感受不到一丝疼痛。

他环顾四周,火舌如狂蛇乱舞,一点一点淬炼着他的身体。

体内的杂质慢慢被烤化,身体似乎变得更加轻盈纯粹。

忽然,一团熟悉的东西朝他逼近。

嗯,他该融合多少才能更加柔韧呢?

他仔细地揣摩着,小心地接收着,直到一个临界点,他果断停下。

他出了炉,闻到一股尿骚味,然后被冰冷的尿液溅了满身,又被一团滑腻柔软的物事浸润过。

他蜕变了。

变得坚硬而柔韧。

徐盛倏然睁开眼,眼底泛红,仿佛燃烧着熊熊火焰。

看管他的人立刻惊叫:“醒了!他醒了!”

魏思得到消息,立刻遣人去禀告楼喻,自己亲自来看望徐胜。

谁知刚到门口,一个披头散发的人疯跑出来,直奔窑炉入口。

魏思心中一凛,这是中邪了?

他连忙带人追过去。

“魏管事,要不要多叫几个人过来?”

魏思正要点头,却见徐胜动作熟练地将细碎的铁矿投入炉中,口中还念念有词。

看似疯癫,实则行事极有分寸。

他拦住杂役去路,拧着眉,“再等等。”

遂带人守在窑炉外。

不久后,楼喻行至窑炉魏思一五一十将事情告诉他。

楼喻不禁一喜:“这是有进展了?”

他立刻嘱咐魏思:“这几日派人送食送水进去,切莫惊扰到他。”

尚不知徐胜还要锻造多久,楼喻强压下激动的心情,反复告诫自己心急吃不了热豆腐。

他试图转移自己思绪:“魏思,之前交待你收集窑炉矿渣,如今有多少了?”

窑炉日日不停地打造铁农具,有不少废弃的矿渣,楼喻打算废物利用一下。

魏思:“已有千余斤。”

“阿思,你认为,既然这些铁矿能冶炼出坚硬的钢铁,那这些矿渣能不能也能炼出同样坚硬的物事?”

楼喻故意问。

魏思完全不懂,只道:“既然殿下有心,不妨试验一下?”

“好,就依你之言。此事我已琢磨很久,正好今日试一试。”

楼喻吩咐道,“你召几个有经验的窑工,另外开炉锻造新物。”

魏思也不多问,迅速寻来几位窑工。

窑工们一见楼喻,便觉贵气逼人,不敢直视,纷纷低首拜见。

楼喻早已习惯跪拜之礼,径直吩咐几人,备齐石灰岩、黏土、石膏和矿渣。

他要煅烧硅酸盐水泥熟料。

比起木制房子,水泥建筑更加速成。以后工厂、员工宿舍、住宅等等,他都会用水泥建造。

窑工们不知他要做什么,但碍于他尊贵的身份,不敢怠慢,手脚麻利地砸碎石灰岩,在楼喻的吩咐下,将之烧成生石灰。

等待过程中,楼喻又让人用双层木栅栏在空地上围成一个紧密的“回”字形。木栅栏全都固定在地上,约莫一人多高。

冯二笔一直跟在他身边,实在不解:“殿下,您这到底是要做什么?”

楼喻卖个关子:“很快就知道了。”

经过窑工的不断尝试,楼喻需要的水泥终于烧制出来。

在水碓的不断碾磨下,水泥熟料变成浅灰色的细密粉末。

楼喻着人加入适量的水和砂石进行均匀搅拌,逐渐变成胶凝状。

他将胶凝状水泥倒入“回”字夹心处,拍拍手上的灰,笑道:“等明天再看看。”

众人心中存疑,只能盼着明天早点到来。

楼喻暗暗表扬自己动手能力还不错,一脸笑容地回了府城。

翌日一早,楼喻召来霍延、李树、杨广怀,领数十府兵,前往工地。

霍延和李树平素以训练府兵为任,几乎很少出营。

突然被楼喻拉过来随行,皆有些不解。

李树脑洞比较大:“殿下,莫非那群匠人闹事需要镇压?”

“并非如此,”楼喻耐心解释,“今日带你们去,是想试验一下昨日的成果。”

杨广怀难得有兴致:“听说殿下昨日烧出了稀罕物,我正想去瞧瞧。”

“难道是无色琉璃珠?”李树惊讶问。

前段时间,由于楼喻入戏太深,又是随身携带,又是张贴告示,搞得全城都知道他对琉璃珠爱不释手,甚至到了要亲自煅烧出来的地步。

后来似乎寻到了制造法子,撤去了告示。

李树有此联想,倒也合情合理。

楼喻摇首笑道:“等会儿就知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