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八章(第4/5页)

信从湖州送来尚需时间,或许沈鸿写信的时候湖州还没出事,但现在却说不定!

楼喻当机立断:“传急令至湖州,命沈鸿、方焕尽力稳固堤坝,阻截水患!着李树、周满率庆军听其指挥,务必将河水牢牢拦在河道里!”

“是!”

杨广怀立刻领命下去。

楼喻又转向段衡,郑重道:“段知府,你是湖州的父母官,对湖州的情况比任何人都要了解,现在我命你即刻赶往湖州,力保百姓安危,你可愿意?”

段衡感动莫名,热泪盈眶。

“属下愿往!”

楼喻又道:“你带上裘光一起。湖州府的驻军目前更听你二人指挥,我希望你们能够调动他们共同抵御水患!”

“谨遵殿下令!”

段衡忍不住落下泪来。

“别担心,我会迅速安排物资运往湖州,有这么多人在,湖州不会有事的。”

楼喻以为他是因担心湖州安危而哭,遂温声安慰道。

却不料,段衡突然俯身跪地,行稽首大礼。

他不是因湖州而哭,他是因湖州有这样的英主而哭。

湖州经历过那么多磨难,却不曾拥有强有力的后援。

乍然碰上楼喻,仿佛找到了可以依靠的后盾。

楼喻愣了一下,随后坦然接受。

段衡走后,楼喻立刻下达命令。

“征用市面上所有麻袋,全部运往湖州!”

“纺织厂暂停一切活计,全力纺制麻袋!”

所有人都动员起来。

这厢,段衡和裘光冒雨快马赶往湖州府。

湖州的河段弯道较多,常有泥沙淤积,河床逐年抬高。

但堤坝建设一直跟不上。

连续几日暴雨,湖州境内的河道水位暴涨,已经超过警戒线,要是再往上涨,恐怕就要漫堤了。

一旦有哪一段堤坝不坚固,被水力冲垮,那等待湖州的,将是一片汪洋。

沈鸿和方焕这几日忧心如焚。

他们试图向湖州的老百姓征用麻袋、木头之类的用具,用来预防河流决堤,但湖州的老百姓不怎么信任他们,不是很配合。

他们只好向李树和周满等人求助。

周满心比较细,他见这雨一直不停,心中也隐有不安。

总不能殿下让他们驻守湖州城,到最后交一个洪水泛滥的湖州城上去吧?

他便做主道:“我先带人砍些木桩,沈大人既然已经写信送往庆州,就不必太过担心。”

沈鸿拱手道谢。

于是,湖州老百姓眼睁睁看着庆军冒雨砍树。

周满带人将树干劈成一个个木桩,每个木桩都有一端被削尖。

庆军沉默的身影在雨幕中显得格外坚韧。

湖州老百姓看着看着,心便揪了起来。

“沈大人他们征用麻袋,是为了防止洪水吧?”

“要不咱们就交上去算了。”

“谁知道到底有没有洪水?要是没有,咱们交上去的袋子还能拿回来吗?”

对于老百姓来说,一个麻袋也是好东西。

“要是洪水真来了,你到时候连庄稼都没了,还要么麻袋?”

“我看这雨下个不停,怕是真会发洪水。”

“要不,咱们就去交了吧?”

“走走走!”

百姓中有明事理的,自然也有顽固不化的。

即便如此,沈鸿也拿到了不少麻袋。

他立刻组织人装上一袋又一袋泥土和砂石,运往堤坝附近。

“大人!大人!”一小吏急忙冒雨赶来,满身泥泞,“三里外的河段快要决堤了!”

沈鸿一直让人监测河道,这才能得到及时反馈。

他立刻下令:“快去通知周千夫长!”

很快,周满带着数百名庆军赶来,他们带着大量削尖的木桩,再硬生生用肩膀扛起装满泥土和砂石的麻袋,冒着狂风暴雨赶往三里外的河段。

得益于每日艰苦的训练,士卒们的体力相当不错,即便负担重物,也没有拖延进程。

只是,他们再快,也快不过汹涌的河水。

尚未走近,便见不远处河堤陡然被冲破一个缺口!

浑浊的河水滚滚而来,若是不及时堵截,这个缺口只会被冲刷得越来越大!

“快!快!”

狂风骤雨中,沈鸿嘶哑的嗓音传入众人耳中。

庆军训练有素,立刻不要命地奔赴缺口处。

不少百姓住在河堤附近,见堤坝缺口,河水汹涌而来,顿时吓得四散逃离。

却在昏天黑地中,看到了一群坚定无畏的人。

他们身上绑着绳子,在奔腾的河水中,拼了命地将木桩牢牢钉在决口处。

奔涌的洪水冲刷着他们的身躯,他们却凛然无畏地呼喝着、拼搏着,奋力扔下一袋又一袋泥沙,堆在木桩前面,试图挡住可怕的洪水。

他们不属于湖州,他们的家不在湖州,他们在湖州也没有相熟的亲朋好友。

但他们却用单薄的脊梁,正拼命为湖州挡住灾难。

有人无声哭了起来。

有更多人无声哭了起来。

脸上的雨水是冰凉的,可眼中的泪水是滚烫的。

“大家伙儿都去帮忙啊!”

不知是谁喊了一声,众人纷纷响应。

“我去!”

“我也去!”

“冲啊!挡住洪水!”

老百姓们自发赶去帮忙。

他们没有庆军矫健的身姿和威武的身躯,但他们有一颗赤诚而灼热的心。

不知过了多久,泥沙袋渐渐补上了缺口。

河水不再往外流。

他们成功了!他们成功挡住了洪水!

老百姓欢呼雀跃,兴会淋漓。

沈鸿和方焕不由对视一笑。

身体已极度疲累,心头却是松快的。

可还没高兴片刻,又有人来报:“大人!大人!那边又决堤了!”

所有人的心都拎了起来。

他们的木桩和泥沙袋已经用得差不多了啊!

这该怎么办?

沈鸿急得眼前发黑,差点晕倒。

“大人!您没事吧?”

沈鸿摇摇头,沙哑着嗓音道:“我没事,快去截流!”

百姓们簇拥着一群庆州官员和将士,深一脚浅一脚往决口的河段赶去。

大家心情都极为沉重。

这边堵住了,那边又拿什么堵呢?

不少百姓已经自责后悔了。

“要是之前听沈大人的话,上交足够的麻袋就行了。”

“谁说不是呢,要是我当初也跟着一起去砍木桩就好了!”

“沈大人他们都是好人啊!”

“庆州人真的很好啊!”

众人都以为他们看到的会是一个无法拯救的决口,但等他们走近,却被眼前的场景惊到说不出话来。

河堤决口外,聚集着一大片黑压压的身影。

他们中间有湖州城的老百姓,有湖州城的驻军,也有庆州来的将士。

打桩的打桩,挖土的挖土,装袋的装袋,扛运的扛运,所有人都齐心协力、共抗洪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