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八章

已近年关,总衙堆积了不少公务要处理,楼喻不得不焚膏继晷,先将紧急公务处理好,这才回到旧城王府。

庆王和庆王妃心疼坏了,各种嘘寒问暖,弄得楼喻又无奈又熨帖。

“爹,娘,我真的很好,你们不用担心。”

庆王妃拉着他坐下,吩咐人端上她亲自煲好的汤。

“你去勤王,这刀剑无眼的,让娘怎么不担心?”

庆王也附和:“最重要的是平安,其它的都得往后排。”

能问鼎天下当然最好,不能的话也没关系。

庆王一直佛系得很。

楼喻一边听着两人的唠叨,一边笑着喝汤。

只有在庆州,只有在亲人面前,他才能做到真正放松。

“爹,娘,我喝完了,先回房休息。”

庆王妃却扣下他。

“阿喻啊,过了年你都十八了,别人家像你这么大的郎君,孩子都会走路了。”

楼喻摆摆手,“娘,我现在没有心思谈婚论嫁。”

“这些又不用你操心!”庆王妃谆谆劝道,“都说先成家后立业,你现在是东安王,以后呢?说句大不敬的话,日后阿喻若有大造化,总不能膝下无子罢?”

楼喻无奈:“娘,您若真喜欢孩子,不如和爹再生一个?”

庆王妃敲他脑袋:“滑头!”

楼喻连忙跑回东院。

为免一直被催婚,楼喻索性年前都住在新城宅院。

这里离总衙近,办公也方便。

庆荣学院没有寒暑假,学生们一直念到年前。

腊月廿六,学院组织了一场期末考试,男班和女班进行统考。

学院的教辅都是一样的,授课进度也是一样的,这次考试是对这学期教学成果的检验,也是男班和女班的一次比试。

庆荣学院这学期共招收三百八十人,其中男学生二百九十人,女学生九十人,人数悬殊。

在楼喻的吩咐下,试卷启用分数制,而非大盛批改试卷用的“甲乙丙”类似的等级。

到时候可以用平均分进行比较。

庆荣学院目前只置办了小学。

小学共有五个年级,第一年招收的学生都算是一年级,要想顺利升上二年级,必须拿到足够的学分。

除了四门必修课的学分,学生们还得再选三门选修课才能凑足升学的学分。

腊月廿六,考核必修课。

腊月廿七,考核选修课。

考试结束后,夫子们加班加点,将试卷全部批改出来,并进行统分。

范文载和邵秋兰对这次考试极为重视。

两人亲自出卷、阅卷,等到分数全部统计出来,便来呈报楼喻。

既有总分的排名,也有男、女班平均分的比较。

统计表中,学生的姓名后面都标注了男女,一目了然。

楼喻仔细阅览后,平静道:“虽然这次的第一名是女班学生,但男班的平均分明显高于女班,高分区域,也是男班学生居多。”

邵秋兰说:“王爷,这是事实,我没什么好争论的。”

分数出来后,包括她在内的女夫子心里面都很难受。

前十名里,只有两位女班学生,平均分又低了男班那么多,女夫子们都被打击得头都抬不起来。

楼喻问:“平日教学、课堂纪律、课后作业可有疏漏?”

“孩子们都很勤奋刻苦,许是咱们夫子没有教好。”邵秋兰目露愧疚。

身为女班教习,自分数出来后,她就一直在自责。

楼喻心中略有猜测,遂问:“第一名的女学生,家庭条件如何?”

学生的出身如何,作为夫子,邵秋兰自然清楚。

“她乃城中富商之女,家中殷实。”

楼喻颔首:“其余女学生呢?”

“大多为朴实之家。”

楼喻猜测道:“女子从小就要学会打理内宅,即便女学生和男学生家庭相当,男学生回家后只需等人伺候,女学生却需要做家务,如此定会耽误学业。”

加上普通人家不舍灯油和蜡烛,到了晚上,她们同样没有机会温习学业。

女夫子亦是如此。

男夫子下班回家后,会有妻子侍奉左右,女夫子下班后却还要伺候夫君,在教书上投入的精力势必不如男夫子。

如此一来,女班整体水平低于男班,也算是合情合理。

邵秋兰深以为然。

楼喻想了想,道:“这样,以后考入年级前十的,学院都颁发奖励,奖励明细我明日让人送到府上。”

在家长眼中,只要能拿到学分,只要能毕业,只要毕业后能分配工作,自家孩子不需要考多好的成绩。

他们的考虑没有那么长远,他们只能看到眼前的一点利益。

如果,成绩高的能得到实惠的奖励呢?

比如奖学金。

倘若奖学金远远高于女孩子做家务所能带来的利益,家长们很有可能会提高对学业的重视。

邵秋兰由衷赞道:“王爷巧思。”

二人汇报完学院事务,正要起身离开,却被楼喻叫住。

“范公留步。”

范文载长髯飘飘:“王爷有何吩咐?”

楼喻掏出一封信,递到他面前。

“离京前,陛下曾交给我一封信,让我转交给你。”

范文载一怔。

楼秉登基,他自然为他感到高兴,但也仅限于此。

曾经的师生情谊,在太子逃离京城后已所剩无几。

他曾决心在太子登基后尽力辅佐朝政,但亲眼见证庆州的景象,亲身经历庆州的许多事,他已然改变主意。

可不管怎么说,范文载对楼秉到底心存些许情分。

他接过信件,神色平静却又悲悯。

范文载经历诸多风浪,又如何看不出楼秉如今的处境?

从私情来说,范文载为楼秉登基感到欣慰,但从天下大义来说,东安王才是众望所归。

他带着书信回家。

楼秉在信中感叹了曾经范文载对他的教导,说了许多家常话,阐述了内心的自责和愧疚。

范文载看得老泪纵横,不由叹息一声:“陛下啊……”

待看到最后一句时,他心头忽然一跳。

楼秉说:“老师,若有机会,请您替我看一看未来的大盛河山,到那时,定是一番时和岁稔、物阜民安的盛世之景。”

范文载怔然半晌,泪珠再次滚落。

与此同时,楼喻收到暗部呈报的消息。

楼秉的咳疾的确只是因受凉而引起。

但楼秉素来身体强健,在太医署的出诊记录上,很少见到楼秉尚在东宫时传召太医的案脉。

难道就因为走一趟西北,身体状况便急转直下,咳疾一直无法痊愈?

未免太过巧合。

他吩咐冯三墨:“继续查。”

腊月廿九,庆荣学院张贴成绩榜单。

老百姓本来没有在意成绩单,但一听说前十名有丰厚的奖励,直接坐不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