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0章 欢喜 凑过去在他侧脸轻轻亲了一下。……

歇足之后, 阿嫣出门再战。

——实在是府里憋得太久,囿于王妃的身份不能任性,好容易由谢珽带出来, 自然要逛够了才行。

何况魏州富庶一方, 物产颇丰,从不起眼的小玩意儿, 到贵重的珍珠、绸缎,当地产的笔墨纸砚, 皆与京城不大相同。她也想买些带回去给双亲幼弟和徐元娥一家、京中旧友, 不负在魏州的整年时光。

谢珽瞧她兴致极浓, 怕那双绵软脚丫累坏了, 又找匹马骑着,慢悠悠逛来逛去。

直到晚饭后, 街市华灯初上。

两人选了处菜肴精致的酒楼用饭,待茶足饭饱,已是戌时。

初秋的夜凉爽宜人, 窗外华灯点点。

酒楼上下三层,借着地势之利, 可瞧见河对岸有一处阁楼临水而立, 周遭悬挂了各色灯笼, 流光溢彩。正逢月初, 前半夜星斗灿烂而无蟾宫之明, 如墨夜色笼罩中, 愈发显得那一处灯火通明。阁楼二层的凉台上, 有女子抱着琵琶临风坐着,周遭彩灯映照,泠泠清音渡水而来。

阿嫣随手指了过去, “那是哪里?”

“妙音楼。”

谢珽见她微露茫然,又解释道:“是魏州最好的歌坊,里面有乐师也有歌伎,身世各异但都身怀绝技。”

“夫君去听过呀?”

“查案时去过,迎来送往闭门闲谈的地方,最宜换消息。”谢珽见她目光巴巴的黏在那边,眉梢微挑,“想去听?”

“可以吗?”

“你若想去,有何不可!”谢珽忽而起身,牵着她出了阁楼,经曲桥到了对面,堂皇而入。

年少时,他每月也会跟朋友去两趟妙音楼,就着美酒听两首曲子,因出手阔绰且身份贵重,极受追捧。后来袭爵掌兵,挨个揪出藏在魏州的那些眼线,再去歌坊时,却都是查案抓人。且因那些消息关乎要害,连带乐师歌伎都带走了不少,令妙音楼冷清了许久。

这会儿夜幕初降,生意正好,掌柜的挂了笑满场游走,招呼着公子贵客们,殷勤备至。

一瞧见谢珽,差点吓出身冷汗。

忙战战兢兢的赶过来,堆着满脸的笑恭敬拜见,“王爷贵足临贱地,不知有何吩咐?”

“听曲。”谢珽淡声说着,视线瞟向雅间。

后面徐曜掏荷包要给赏金。

掌柜哪里敢收,忙招手叫了伙计,让他将最好的雅间给贵客腾出来,又亲自引着谢珽上楼,口中恭维道:“王爷为保河东百姓的安宁,舍身忘死,殚精竭虑,小的能靠这生意养家糊口,全赖王府庇护。今日难得王爷有雅兴赏光,小的孝敬都来不及,哪敢劳您破费。不知王爷今晚想听谁的曲子?”

这倒难住了谢珽。

毕竟,他有六七年没来这儿听曲了。当年那几个妙手弹奏的伶人,算来也都是嫁为人妇的年纪,想必已然不在。

遂问道:“如今谁弹得好?”

掌柜的忙说了几个名字,有擅长琵琶的,有擅长筝的,也有北梁来的女子弹得一手好胡琴,乃至箜篌笙箫,皆有擅长的。末了又道:“早些年给王爷抚琴的那位徐老爷子如今也还在,只是年轻人们静不下心不爱听,平常都在山里跟僧人们切磋。恰好郑刺史明日想听琴,他后晌回城,今晚恰好在。”

这地方虽非声色之地,却也是个美色娱目、佳音悦耳的销金窟,有身份的人甚少踏足,寻常往来的或是高门子弟,或是富商纨绔,老僧弹琴的事恐怕真没几个能静心听。

阿嫣倒是有点好奇。

遂稍稍侧头,道:“不若把他请来?倒是许久没听人抚琴了。”

“好。”谢珽自无不从。

说话时,已经快走到雅间的门口。

妙音楼里雅间不少,这处是陈设最妙的,若非有身份家世做倚仗,抢手的夜里豪掷千金也未必进得去。今晚霸占此处的是裴缇的幼子裴暮云,因自幼体弱不能提刀上战场,格外受偏疼。有战功赫赫的父兄罩着,他又不爱读书,时常溜出来饮酒作乐,算是裴家仅有的纨绔。

夜色未深,裴暮云也才入楼。

雅间是前两日就定好的,原打算美酒在侧美人在怀,听着琵琶逍遥一夜,哪料屁股还没坐稳,就被人催请出来了?

裴暮云暗怒,瞧见掌柜的就想怒斥。

还没开口就听到一道又柔又甜的声音,说想请人来抚琴。

他循声望去,瞥见个袅娜的身影。

薄裙摇曳,彩蝶翩然,戴着一顶玉白轻纱围遮的帷帽,哪怕瞧不太清面容,一眼望去,却觉气度清丽娴雅,如盛放的一抹桃花,在满楼云鬓翠影之中,独有窈窕风姿。看其身姿打扮,听其娇软语气,像是被谁带进来的妙龄少女。而她的旁边……

裴暮云只看了一眼,差点噗通跪下。

谢珽怎么在这里!

满腔责问怒斥之词顿时吞回嗓门,他耗子见猫般贴在墙边,老实拱手。才要开口问候,瞥见谢珽冷清瞥来的目光,以为谢珽是不愿让他泄露身份张扬开,赶紧又低下了头。

直到谢珽和阿嫣进了雅间,连徐曜和旁边的丫鬟都进去了,裴暮云才松了口气。

铁腕冷厉的谢珽竟然会踏足这声色之地?

而且还牵着个妙龄少女?

裴暮云不知这女子出自谁家,心里却像是窥见天大的秘密,擂鼓般乱跳了起来。

据他所知,汾阳王妃出自京城高门,听家中长辈说,待人接物皆有大家风范、进退得宜,自然不会踏足这种地方,更不会有方才小鸟依人的姿态。而谢珽锦衣玉冠,一改往日的凶悍冷厉,哄着身边的少女,足见铁骨柔情,遇见了心甘情愿陷入的温柔乡,陪她到此处消遣。

听闻王爷与王妃夫妻和睦,出征前还要当众亲吻。

却原来只是装给人看的?

裴暮云没敢多待,回府后将这事说予亲友。

众人听闻,半信半疑。

裴夫人却觉得这事或许是真的。

——当年谢衮因何而死,晚辈们或许不知道,追随过谢衮的老将们却都清楚。楚家毕竟是太师府,又是皇帝强塞来的,哪会轻易被接纳?如今谢珽攻下陇右,将藏着的心上人带出来,那位看似煊赫的王妃怕是要失宠了。

惊讶之余,不免揣测暗生。

妙音楼里的谢珽与阿嫣自是浑然不知。

琴曲弹罢,又换了琵琶,在灯烛半昏的雅间里,能让人抛开繁琐杂事,惬意聆听。这般心无旁骛的恣情玩乐,于阿嫣也是久违的。直到戌时过半,她才意犹未尽的跟谢珽出了歌坊,靠在他怀里纵马而回。

整日的劳累在沐浴时汹涌袭来。

沐浴后钻进被窝,她就打起了哈欠。

扑灭灯烛前,谢珽倾身问她,“累成这副模样,又买了成堆的物件回来,今日可还满意?”

“岂止是满意,简直绝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