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0章(第2/5页)

在娜提雅维达看来,眼前的骑士姑娘是一个有特殊天赋的人类,这一点就在当初莱芙从那个(后来被她烤焦的)男性人类手中将她“救”下来的时候,她就觉察到了。

为了救一个身份可疑的陌生人,居然可以毫不犹豫地赌上自己的性命——要不是她及时醒来,恐怕那个男性人类早就把莱芙杀了——这种诡异的行为,凭着娜提雅维达的种族天性相当难以理解,甚至觉得相当可笑。

——至于如果没有莱芙,自己会被那个人类男性所杀这种可能性,娜提雅维达还从来没有考虑过。

长期观察发现,那些被称为骑士信条的东西——便如同已经成为礼服而很少作为战斗服使用的骑士传统服饰,对于她之前所遇见过的、聪明一些的的骑士而言,这些戒律和规矩也不过只是一些漂亮的空话而已——这位古怪的骑士小姐似乎真的相信、并且身体力行着。

“……但是不要忘了,它们只不过是异族而已。就和牧场上的马匹、牛、羊并没有什么差别。甚至它们还是来自于另外一片大陆的,信仰着一个邪神,那就更没有拯救的必要了……”

骑士小姐的天赋,就是经常能为了别人的意愿而使得自己陷入危险处境之中。

她一度相当好奇,这个年纪只有十几岁、举止和言行却相当古板的小人类究竟会在什么时候、以什么方式通过这种天赋来弄死自己。

当初莱芙以一具不堪一击的人类身躯挡在她面前试图保护她的行为,姑且能算成是愚蠢得可爱;但是一想到有一天这个人类或许会因为要去拯救一些无关紧要的生物而丧命——现在看来,这样的可能性相当大——娜提雅维达便觉得相当不悦。

“……您是圣殿的骑士,职责便是守卫这片大陆。如果遇险的是人类,您舍命相拼,也就罢了。为了这些蝼蚁一般的异族,实在是不值得……”

娜提雅维达暂时忽略了,她口口声声想要让莱芙抛弃的“异族”里,也包括她自己。

莱芙拧着眉头思索了许久,这才仰头看着娜提雅维达,反驳道:“不是这样的。”

在某一瞬间,娜提雅维达试图说服她的行为让她想起了萨曼莎奶奶——那个在莱芙到了这个世界之后,照顾了她十六年之久的老人——准确来说是想起了七岁那年的某一幕。

当时她和萨曼莎奶奶生活拮据,一度吃和穿都要靠村里人接济才能维持下去,所以作为回报,莱芙从很小的时候开始便替人牧羊。

其中有一只老母羊,她经常在炎热的夏日午后躲在它柔软的肚子毛下面乘凉,它总爱亲昵地蹭她。

莱芙还听村里人说起过,当初她刚刚被捡来、还是一个小婴儿的时候,在萨曼莎奶奶还没有借到母乳的那段时间里,她曾经喝过这只羊的奶,于是她对这只羊另眼相待,平时利用自己的特权,总让它独占一片最肥沃的草区。

那一天,萨曼莎奶奶去村里某户人家拿来羊下水,煮熟了看着她吃下一口,便突然开始向她说明现在她眼前的那盆冒着香气的肉就是之前那只雪白的毛茸茸大家伙变成的。

萨曼莎奶奶操着一口乡土味浓重的方音,说:“……羊是食物,莱芙你可不能把它们当朋友。”

语气生硬得很,有些沙哑的嗓门里发出来的声音,似乎就和老人掌心里的厚茧子一样扎人。

但是萨曼莎奶奶的神情明明是害怕她要在餐桌上伤心地哭起来。

这是一种成年人在懵懂的幼年个体面前揭露一点残忍的真相、以迫使后者成长时总爱露出的神情——娜提雅维达脸上现在出现的就是这种神情。

娜提雅维达在试图告诉她:所谓的生命,其实是有高低贵贱之分的。有些事或许人类值得,但是异族不值得。

小人族值不值得让她冒险呢?

实际上,她确实考虑过这个问题。

毕竟在这片大陆上其余大部分人看来,这些有思想的、长得与人类相似的、只是体型上稍小一些的生物,不能算是人类,甚至其价值比不上二十分之一个人类。她若是为了这些小人冒险,这种行为的幼稚程度无异于她在七岁那年,缺衣少食的前提下,仅仅是因为感情上的难以接受,拒绝吃餐桌上的那盆肉——她当然没有这么做。

但是这些小人也同样会哭会笑,受到了帮助会感激,遭到屈辱会愤怒,小人们的喜怒哀乐和人类并没有什么不同。

他们——莱芙已经无法在提起小人的时候用“它”这个代词了——他们和她分享食物,用同一种语言交流,甚至如果她继续在这儿呆上一段时间的话,铁定了会与这些小人中的几个交上朋友的。

娜提雅维达说:“那些小人不值得你去救。”

莱芙摇了摇头,重复了一遍:“不是这样的。”

娜提雅维达的表情好像在说“果然不出所料”。

“我对于异族从来没有产生过奋不顾身的念头,哪怕是对于人类也从来都没有过这样的念头。并不是任何一个人危在旦夕,我就会舍命相救,我从来不是这样的人。”莱芙看着靠在墙边的那把木头刀,“除非是极少数情况下的职责所在。”

“哦,我还以为……“娜提雅维达吃惊地望着莱芙,显然并没有相信,“这可真不像是我印象中的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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囚牢门口。

“几日前得到命令,尽量满足她们的要求……”监狱长抬起头来,又看了国王一眼,但是国王并没有什么反应,“属下也是按照吩咐行事……”

“真该死,还不肯露面吗?”赖安依旧在拉扯着那似乎永远也扯不光的黑色布帘,然而到了他臂长的极限也没有能够将布帘掀开,这并不是一件符合小人族常识的事情。

那黑色的布帘似乎越来越像一汪竖挂着的黑水。

扯着扯着,赖安王子的手上突然泛起了一阵难以言喻的痒意,就像是有无数的软体小虫在缓慢地啃咬他的皮肤一般,又间接地混杂着密密麻麻的疼痛感,就像是无数根细针扎上来一般,表达着囚牢里的人被打搅的不悦。

一旁的国王和监狱长并没有注意到赖安反常的遭遇,后者被此时的手上的触感弄出一身冷汗,连忙将手收了回来。

赖安王子在听了监狱长的解释之后,一股强烈的怒意冒了出来,刚才手上的奇怪的感觉让他恐惧,而他的恐惧又加强了这层愤怒。没有丝毫犹豫地,他转身从监狱长的腰间扯走了大串钥匙,厉声问道:“是哪一把?”

老国王试图阻止他,说:“赖安,明日再来……”

监狱长看了看王子又看了看国王,闭上嘴。

赖安王子厉声问:“是哪一把?究竟是哪一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