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2章 溺杀(18)(第2/5页)

“你们在这儿哭了半天,谁出事了?!哑巴了?”原时安怒骂道。

下人们被他骂得一哆嗦,小声解释说:“是老太爷。老太爷归天了。”

“好端端地,怎么回事?”原时安心里已经有了猜测,还是得假装不知道,找下人盘问详情。

他一边骂着人一边往里走,示意下人把谢青鹤与贺静也接进来。

因是夏天暑热,谢青鹤与贺静穿得都挺素净,进府之前接了下人递来的麻布系上,贺静头上还戴着小冠,也匆匆忙忙摘了下来——这会儿也不嚷嚷脚疼了,吸气憋着。

好在灵堂设置的地方都不可能太深,没走两步就到了正堂。

大户人家都是做惯了丧事的,下人们流着泪满眼悲痛,张罗起来纹丝不乱。灵堂已经搭建了七七八八,到处悬挂着丧布灵幡,丧主不在,倒是有穿着重孝的几个年轻人在灵堂前张罗。

“世子来得好快。”焦麒走了出来,两眼微红,满眼仇恨。

焦麒是原时安舅父焦寰的长子,原时安的大表弟。原时安与外家来往不多,这边的表兄弟接触得也很少,谈不上什么感情。他已经听下人说了,原时祯匆匆忙忙来了焦家之后,焦大学士就死了。

——有些事情,原时安被蒙在鼓里,被骗得团团转,原时祯倒是早已知情。

“原时祯在什么地方?”原时安问道。

焦麒上前一步,伸手就要推搡。

原时安在迁西侯府是个弱鸡样儿,到了焦家就不那么好欺负了,眼见焦麒要动手,他抢先一步上前把焦麒推倒在地,怒道:“前面就是外祖父灵前。你要和我厮打?”

焦家几个年轻人全都奔了上来,这几个都是焦麒的兄弟,十几二十岁不等,年纪都不大。

迁西侯府说是侯府,因先迁西侯与皇帝的关系密切,威风比许多老牌公府、乃至王府还大几分。

焦家早几年尚且要哄着这门姻亲行事,如今焦家最大的靠山焦大学士也死了,焦家几个孙辈都不想得罪原时安——迁西侯府的爵位能够父死子继,焦大学士的身份又不能传给儿子。

一向脾气不错的原时安突然发难推倒了焦麒,焦家几个孙辈都冲了上来,七手八脚扶(拦)住焦麒,七嘴八舌地劝:“大哥,息怒。表哥说得对,前边就是祖父灵堂,咱们不能闹起来叫外人看了笑话,更不能让祖父九泉之下不得安宁!”

原时安顺坡下驴,上前硬生生地把焦麒抱在怀里,哽咽道:“你我至亲兄弟,何至于此?”

焦麒被他说得两眼眨眨,眼底也含了些泪水。原时安表现得这么悲痛,他的态度很快就软化了下来,说道:“你既然来了,去看一看祖父吧。他老人家嘴上不说,心里也很想念你。你近日在京城不在羊亭,赶得上见祖父最后一面……也不至留下遗憾。”

这说的是原时安能赶得及在最后瞻仰焦大学士的遗容。

许多时候,父母老病而死,子女飘零在天涯各处,赶回家就得花上几个月。有时候父母已经合棺下葬,就算等着独子回来操办丧事、停尸等着,那尸体多半也腐烂得不能看了。若能在下葬之前,看见曾经抚育爱护过自己的老人,最后还有个人样儿的遗容,会被认为是庆幸之事。

这也证明焦大学士的死亡应该很安祥,否则,焦麒不会这么从容地叫原时安去看。

原时安拍拍他的肩膀:“舅父呢?”

焦麒神色悲戚:“中伏暑热,父亲本就有些不好。听闻祖父归天的消息之后,他哭了一场,这会儿起不来了,请了大夫,正在将息。你问时祯表哥?他在我父亲那里。”

焦家上下似乎还不知道焦夫人已经自杀的消息。

原时安又问道:“外祖父一向身体康健,怎么突然……?”

“我正要问你。时祯表哥说,你带了人去二姑姑院里,逼问她什么如意的事,又说这事跟祖母有关,气得祖父当场就吐了血——是不是这么回事?!”焦麒怒问道。

原时安反问道:“你就不想想,原时祯姓原,姨母嫁入迁西侯府,堂堂侯夫人,照着宗法律法来说,她如今也姓原。原家的事情,本就该原家内部处置,原时祯为何要来外家喷脏?”

焦麒被问得一愣。

这世道就是这么内外分明,本家和外家就是两家,除了年节送礼,彼此很少走动。

出嫁的妇人走亲戚,走的也都是夫家的亲戚。小媳妇想要回娘家都得看婆婆的脸色,等自己熬成婆婆了,娘家父母也多半不在了,兄弟媳妇家里有什么好走动的?从律法上看,在室女与出嫁女,在家庭担任里的角色都截然不同。

如原时安所说,本来是原家内部的一件事,原时祯为什么要跑来焦家求援?

要么这件事是真的,事情真的跟焦家有关,原时祯必须找焦家来分担责任。要么焦夫人与原时祯做贼心虚,在原家犯事搪塞不过去了,只好来焦家搬救兵。

不管是哪一种可能,这事都怪不到原时安头上。

要么焦家涉事理亏,要么都怪原时祯多事,节外生枝。

焦麒被祖父身故的愤怒稍微消减,慢慢地也品出了这件事的不同寻常。原时安压根儿就不想去看焦大学士的尸体,他又不是仵作,能看出什么名堂来?他的目标是原时祯。

“当务之急,先把原时祯拿下来。我有话问他。”原时安跟焦麒商量。

焦麒略一犹豫,原时安问道:“你不想知道他为什么要跑来家里害了外祖父么?左右上下都是你家的人,我就连个从人都没带,还能从你眼皮底下把他带走?”

焦麒看了谢青鹤与贺静一眼,确实都不是下人奴婢的模样。

贺静还临时摘了小冠,头发有点散乱。搁别的场合是仪容不整、有失礼数,放在正在办丧事的焦家就不同了,他摘了头冠散下两缕发丝的倒霉样子,正是因为他重视焦大学士的丧礼。

焦麒考虑片刻之后,说:“我这里不方便走动,叫麟弟带你过去。”

原时安又拉着他说了两句软话,无非是骨血兄弟,同出一脉,虽说彼此姓氏不同了,血流在身上总是亲的,就算外祖父不在了,以后兄弟间还是要多多走动,彼此关照云云……焦麒死了祖父正在伤心,被他说得两眼泪汪汪,不住哽咽。

贺静看在眼里,悄悄给原时安竖了个大拇指,场面啊,兄弟!

谢青鹤则四处张望,想知道“先走一步”的谭长老跑哪儿去了,这么静悄悄的,不正常。

原时安暂时安抚住了焦家的表兄弟,焦麒让焦麟过来,叫他带原时安去后院见焦寰。

焦寰既然在病中,肯定是不让外人打扰的,焦麒想安排谢青鹤和贺静去偏厅休息等待。原时安解释说:“这位是蒋先生,医术超凡。既然舅父身子不好,恰好去看一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