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7章 溺杀(23)(第3/5页)

加上谢青鹤讲事情也不喜欢扯干巴巴的道理,说起来都像故事一样风趣幽默,常把贺静、庄彤逗得哈哈大笑。

中午时分,鲜于鱼见每日都要来做饭的蒋二娘久久不至,便起身告辞要去做饭。

贺静已经蹬了鞋子歪在了榻上,笑着说:“家里待会儿就送来了,不必做。”

果然没多久,到了每日中午的饭点,就有一个贺家的嬷嬷带着两个小厮,提着食盒前来送饭。

饭菜都是贺家带的厨子做的,家里送来四个四层的食盒,除却主食与开胃的几样拌菜,也就是七个热菜,四样汤羹。送菜的嬷嬷说:“少夫人说,秋日干燥,多吃些汤食养身。这热菜若是不够,再去家里端。”

贺静暗暗给糜氏点了个赞。夫妻俩个昨儿就对好了,先生不喜铺张浪费,别上来就开大招。

谢青鹤看了看菜量,糜氏是京城贵女,送来的盘碟子没有江南这么精细,四个男人吃是足够的。贺家的主子就在身边,也轮不到他放赏,只是笑了笑:“辛苦你家夫人了。”

菜直接就送到了餐桌上。普通人家里用的八仙桌,拼着四条长凳,已经是很体面的家具了。

谢青鹤与鲜于鱼都适应良好,已经在这里吃了好几天饭。贺静上桌之后就觉得很痛苦,坐着不足一尺宽的板凳,非常硌屁股。他一边想着要给先生换一批家具,一边趁势问道:“先生,您怎么住在这里来了?这板凳……也太硌人了。”

谢青鹤看了一眼,鲜于鱼就起身去书房里,给贺静找了一把新买的椅子。

贺静连忙起身伸手接:“哎,客气了,我自己去搬啊!”等他把椅子接到手之后,又冲谢青鹤嘿嘿一笑,对鲜于鱼说,“不瞒您说,要不是您去给我搬来椅子,我还真不敢自己去搬……就怕先生骂我娇生惯养,连个长板凳都坐不得。”

谢青鹤奇怪地问:“我几时骂过你娇生惯养?”他自己就是个爱挑剔的脾性。

庄彤笑道:“先生坐得板凳,你凭什么坐不得?”

贺静连忙起身给庄彤作揖:“师兄,师兄,饶了我吧。”

等贺静换了椅子坐下,庄彤已经给谢青鹤盛好饭,鲜于鱼不甘示弱地上前斟茶添汤。

贺静继续刚才的话题:“这地方哪儿哪儿都不舒坦。家里也不是住不开。您真要觉得家里不方便,我那里还有独门独户的院子,现成给您收拾出来,马上就能住——何必在这儿苟着。”

谢青鹤故意露出头疼的表情,说:“你家有姐妹么?”

贺静被问得一愣:“有啊。”

哪有张口问人家姐妹的?难道先生想娶我家的姐妹?贺静又惊喜又惶恐。

家里肯不肯下嫁啊?我能帮得上多少忙啊?辈分怎么算啊?以后有了孩子应该怎么称呼啊?……他已经想到十万八千里之外了。

哪晓得谢青鹤下一句问他:“你家姐妹吵架吗?”

贺静眨眨眼:“啊?”

破案了。

姑姑们在家吵架,把先生吵到搬出来住了。

贺静给蒋二娘和蒋幼娘写了个服字。在他心目中,先生就是很厉害的角色了,神挡杀神,佛挡杀佛,就没有先生摆不平的事情。这么厉害的先生,还是被他的姐姐们吃得死死的,不服不行。

闷不吭声吃了几口菜,贺静突然说:“先生,上午我去家里,跟二姑姑聊了两句。看样子,她好像也不知道您是为什么搬出来……”

谢青鹤解释说:“我搬出来是求个清静,并不是以此胁迫二姐姐,不许她与三姐姐争吵。”

贺静转了一圈才理顺这其中的逻辑。谢青鹤的意思是,姐姐们可以吵,他可以跑,他并不想改变姐姐们。姐姐们也不必为了他隐藏自己的天性,束缚自己的自由。

这对正常家庭来说都是不可思议的。贺静和庄彤都觉得谢青鹤的想法,很……不羁?

子女无法选择自己的父母,妻子无法选择自己的丈夫妯娌。生而为人,聚族而居,都要忍受家庭其他成员的坏毛病。在一个家里想要自己舒坦,就得用各种手段力量去打压、改造、控制让自己不爽的人,余生才能过得舒爽。

贺静认为谢青鹤搬出来是一种胁迫手段,改造警告姐姐们的方式,恐吓蒋家姐妹不敢再吵闹。

哪晓得谢青鹤就是单纯被吵烦了,找个地方躲着而已。

贺静比较委婉地说:“也许,姑姑们愿意不再吵架,希望先生回家去住呢?”他觉得谢青鹤的做法看似尊重,其实很有些凉薄无情。根本就没有给蒋家姐妹改过的机会。

谢青鹤听得出他的言下之意,看了他一眼,说:“我也不是永远住在这里。”

气氛就变得有些紧张了。

庄彤起身重新拿了一个汤碗,给谢青鹤装了一碗雪梨瘦肉汤,说:“先生,尝尝这汤。”

贺静偷偷瞧着谢青鹤接了汤碗喝了一口,才松了一口气。

谢青鹤也不是小心眼爱记仇的脾性,饭桌上谈过的事过去就过去了,吃过饭之后,他让鲜于鱼回屋修习观星术,带着庄彤和贺静去书房。照例先问了贺静的进展,又给他布置了功课,随后问庄彤的修行读书情况。

贺静在一边作画,庄彤就放轻了声音,小声说:“正有事要请示先生。”

“是打算下场了?”谢青鹤问。

庄彤天资聪颖不输给他爹,又有庄老先生亲自开蒙执教,小时候那是正儿八经的神童风范。

他十一岁进学,十二岁下场,当年就拿到了秀才身份,本想一鼓作气连斩甲乙两榜,被庄老先生拦了下来。庄老先生认为儿子年纪太小,不必太出风头。而且,庄老先生也害怕儿子继承了自己的倒霉魔咒,没有科举大运——年纪这么小就遭受打击,怕儿子承受不住。

庄彤也很听话,父亲叫等一等,他就等一等。可惜,这期间庄彤母亲病逝,他在为母守制时哀毁过甚,伤了身体,从此以后体力就跟不上了。科举与他彻底无缘。

如今谢青鹤替庄彤看好了身体,庄彤想下场一试身手,这几乎是没有悬念的事情。

庄彤不大好意思地点点头,说:“前两个月身上松快了,爹就问我想不想下场。错过了明年秋闱,就在四年之后了。我这些年自知举业无望,学的都是些扎实具体的学问,纸面上的功课都做得少了。”

“庄老先生想叫你专心举业,少往我这里跑。”谢青鹤忍不住笑。

庄彤脸颊微红:“不是不是,不是这个意思。我已经把学里的教职辞了,腾出来的时间做应举的功课。其实,我今日来是想问一问先生,应举之事,先生是否有以教我?我见过先生写文章,文脉清晰,鞭辟入里,若说先生不会应举,我是不信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