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9章 溺杀(25)(第2/5页)

贺静突然呆住了。

庄彤很意外地看着他:“你是真没想到这一茬?”

贺静狠狠一抹脸上的汗水,哭笑不得:“这不是……天天跟师兄在一起,早忘了这事了!”

这一日是团年拜宴,又在寒冬腊月,天气十分寒冷,虽分了男女两桌,却没有分在两边屋子,只用屏风隔开。贺静隔着屏风埋怨糜氏:“你也不提醒我?!”

当着先生与师兄的面,糜氏十分温柔,略有些委屈地说:“夫君说要举业,妾只当是闹着玩儿呢。哪里晓得是真的要下场啊……是妾的错,早该提醒夫君要先去考个童生试的。”

庄彤端起热酒喝了一口,还是憋不住,噗地喷了出来。

……童生试。

信誓旦旦要考举人的贺静,连童生试都没去考过。

眼见贺静脸上挂不住,谢青鹤安慰道:“从前不曾想过此事,自然没有准备。你何必着急?家中有贤妻相伴,膝下有娇儿承欢,举业尽可以慢慢来嘛。不像你师兄,他指着赶紧中举登第,才好说上一门媳妇儿,实在是耽搁不起了。”

庄彤脸上一青,就轮到贺静端着酒杯哈哈哈了:“对,对,师兄是得加把劲儿了。”

提及庄彤的婚事,也是谢青鹤十分喜欢庄彤的地方。

庄彤原本有一门娃娃亲,是庄老先生同窗师弟的闺女。

庄老先生屡试不第,举业艰难,他的师兄弟们却都飞黄腾达。庄彤的这位前岳父官至四品,在云东郡做首府长官,官途也还顺遂。光看品级门第,庄彤是高攀了未婚妻。

此后庄彤为母守制哀毁伤身,对方也没有嫌弃他,愿意等他母丧三年,再嫁过门照顾他养病。

庄彤也没想到病得会那么严重,一连看了许多大夫,养了好几年,身体始终不好。

不管未婚妻如何坚持,庄彤与庄老先生商量之后,坚决上门退了婚事,并请庄老先生为未婚妻写了贤妇诗,称赞未婚妻的德行,又请庄老先生与未婚妻的父亲一起,为未婚妻重新选了一位身体健康、才德兼备的夫婿人选,最终,庄老先生还将那位姑娘认作义女,送了极其丰厚的嫁妆。

庄彤与那位姑娘谈不上什么感情,彼此却有恩义在,称得上两不相负。

如今庄彤恢复了健康,那位姑娘也与夫婿琴瑟和谐儿女绕膝,重续前缘是没必要也绝不可能,庄家自然要重新给庄彤挑一门好亲。只是庄彤二十好几的人了,只有秀才功名,所谓的“好亲”又哪有那么容易?不如下场一试,三十岁的秀才不值钱,三十岁的进士就挺年轻。

谢青鹤举起酒杯,说:“唯望值年平顺,是岁安康。”

庄彤与贺静一齐举杯:“先生安康。”

谢青鹤不想回家去听蒋占文装逼、张氏叨叨,在羊亭县磨磨蹭蹭,一直到腊月二十九的上午,才登上了去临江镇的乌蓬小船。蒋英洲这个皮囊废柴至极,修行无用,谢青鹤来此世近一年了,每日锻炼,除了体能好上一些,半点风寒都抵御不住,坐在船上江风一吹,冻得瑟瑟发抖。

船夫是庄家的下人,跟谢青鹤也混得非常熟了,知道这位是自家老爷少爷的座上宾,半点不敢怠慢,连忙把早已点好的火炉往谢青鹤身边放。舒景还得小心不让炭火熏着谢青鹤。

见谢青鹤冻得难受,他让船夫扎紧一边的门帘,自己则去堵另一边的舱口。

谢青鹤摇头说:“回来吧。有个火炉,不那么冷。”

船舱两侧原本也有挡风的帘子,只是不够厚实,总有冷风透进来。舒景把自己身穿的斗篷扎在舱口,多了一层遮挡,风就弱了许多。只是斗篷没那么宽大,还剩一点缝隙挡不住,舒景就当身挡住。

“主人忘了,奴不怕冷的。”舒景说的是他在人市被故意冻了一冬也没死去的往事。

谢青鹤裹着斗篷对着火炉,烟火的热度与烟气袅袅而起,视物时略有些模糊变形。

他修的是人间道,总是在为人的修行中悟道。修家讲究顺凡逆仙,凡人要吃饭,修仙就辟谷。凡人要感知冷热,修仙就寒暑不侵。凡人要贪恋男欢女爱,修仙就禁绝□□。谢青鹤总是在想,人本就是人,若连人都做不好、做不到,如何去求真求知,去做神仙?

但,他还是第一次觉得,冬天是不好过的。

蒋英洲的皮囊资质太差了,身体虚弱影响心志,这不耐严寒的身子实在拖累。

抵达临江镇时,舒景请船夫稍等片刻,他还要跟船回去。随即扛起蒋二娘预备的两个大包,跟着谢青鹤一起回家。明天就是年三十了,镇上略显冷清。街坊要么回乡下过年祭祖去了,要么去了县里投奔有出息的儿女,留在镇上操持年节的人家毕竟是少数。

腊月里没多少营生,也不兴训斥小孩儿,许多男人带着孩子在街上玩耍,反倒是妇人们忙着备年货做年菜,忙得团团转,几乎看不见身影。

镇上不大,从码头到蒋家也就抬脚的距离,很快就走到了门口。

院门上了锁。

蒋家通常是不锁院门的,哪怕张氏偶尔出门,也只是将门虚掩。

毕竟门口的铁锁是防君子不防小人,真要遇上小偷强盗,一把锁能顶什么用?老百姓的院门高低都有规制,修高一寸都是僭越,小偷要进门,轻而易举就翻进去了。

院门不上锁,顺手牵羊的偷儿还得疑心家里是不是有人,进门说不得撞见主人家。一旦院门上锁,那就是告诉偷儿,家里没人,随便偷吧。

舒景将两个大包袱放下,麻利地上墙探头看了看,说:“好像有些天没开火了。那边猪圈打扫得挺干净,走得不算匆忙。”

谢青鹤指了指铁锁。

舒景满脸无辜地看着他。

谢青鹤开始在院墙附近找借力的地方,似乎要翻墙。

舒景连忙举手投降:“主人,主人别翻墙,奴会开锁。您稍等片刻。”说着从发髻里掏出两根很细的银丝,对准锁眼儿撩了两下,锁就开了。

谢青鹤作势要揍他,他连忙弯腰退下:“小把戏,小把戏。”转身去提门口的包袱。

舒景在陌生环境中收集情报绝对是一把好手,他刚才在墙头只探了一眼,就把蒋占文与张氏夫妇的近况说了个七七八八。院子里收拾得很干净,没有晾晒衣物,也没有咸菜咸鱼,原本一直养着的猪和鸡鸭都收拾干净了,厨房里的水缸都是空的——显然是怕放得久了,缸里生苔。

舒景在开堂屋的另外一把锁,谢青鹤就在厨房转了一圈,摸了摸厨房里木桌上的灰尘。

走得不匆忙。

走的时间也不算很长,不超过半个月。

“可能是回乡下了。”谢青鹤说。

恰在此时,隔壁热心邻居也听见动静过来查看,只见大门洞开,舒景埋头开锁,马上厉声喝问道:“嘿,你什么人?怎么进来的?他爹,他爹,快来!秀才公家进贼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