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7章(第4/5页)

李南风想了想,说:“他若要插嘴流民固北之事,自然要请示大师兄。大师兄知道他写信来求我的事,他就写得很客气。”

“至于这一封信……”

“我明白了!”李南风突然幸灾乐祸。

“怕不是我突然派人去寒山,暴露了他一直插嘴遥控苗民固北的事情,大师兄训责了他,他才写了这么一封信来,闹得好像是我故意勾引他入世似的——他是想瞒着大师兄,把责任都推给我?”

皇帝对此仍有疑虑:“小师弟这些年都跟在大师兄身边,应该……不至于此。”

好好儿的小孩子,跟在师父身边没长歪,跟在大师兄身边反倒长歪了?

“想要知道究竟怎么回事,这还不简单?我马上就写一封谢罪表,使人送给大师兄。”

李南风这封谢罪表,名义上是谢罪,实际上是告状。显然是要把伏传这一年支使他如何安置苗民的事端都一一详述。

“若是大师兄早已知情,那是我做师弟的不懂事,受了掌门弟子的训斥,即刻具表谢罪。”

“若是大师兄不知情……”李南风嘿嘿一笑,“大师兄的家法也不是闹着玩儿的。”

皇帝很不赞成他的想法,摇头说:“你多大的人了,非要和小孩子置气?不管事实如何,他亲笔写了这封信来,就是低头求和了。想来以后也不会再插嘴北地之事。你不要多生事端,给师门写一封谢罪信去——不许再说前事,只管低头认罪就是了——递到外门,不必上书掌门真人。”

“二师兄,你可要想清楚。若大师兄不知道他这半年频频插嘴北地之事,我派人去山上问他如何处置北地民乱,就是我处心积虑引他入世——他的申饬信都来了,我若不解释,大师兄会怎么想?”李南风问道。

皇帝不禁失笑:“他还能怎么想?隔着这么远,他还能千里迢迢来训斥我么?”

李南风见他笑得难堪,心中也很难过。

“这件事就这么办吧。你若是觉得委屈,”皇帝拍了拍李南风的肩膀,“无碍的。谢罪表我来写,你封了寄出去就是。”说着,从御案上抽出切好的玉叶纸,换了一支墨笔,就要写字。

李南风按住他手里的笔,僵持片刻,说:“我写。不用你。”

见皇帝压不住又轻微咳嗽,李南风心疼之余,说话更没好气:“咱们在这儿天天熬更守夜,看折子,想法子,你又是这么个破身子……吃点风寒就咳嗽,半夜里咳得更厉害。整□□廷天下的事忙不完,还得伺候那不懂事的小兔崽子!——伺候就伺候吧,还他娘的得给他背锅!有这天理?!”

“你我为什么会在这里,你心里有数,就不要抱怨了。”皇帝咽了一口热茶,“下午吉州来报,说是雪灾压塌了不少民房,数万百姓无家可归,那边雪化得晚,熬下去要冻死人的,搁别人去我也不放心,户部已经在清点物资了,你亲自带人去赈灾,尽早把暖屋盖起来……”

李南风闻言也顾不上抱怨宗门事务,听着连连点头。

说完吉州雪灾之事,皇帝又接连换了几个话题,两人一直说到深夜,李南风才匆匆离宫。

扮成宫监的云朝很自然地上前,用点燃的蜡烛了皇帝桌上的烛台,再把烧了半截的蜡烛收到一旁,用剪刀剪去烧得长长的灯芯。做完这一切之后,他还上前给皇帝换了一杯适宜入口的热茶。

——云朝来历特殊,不是普通人,也不是普通修士,气息痕迹都非常微妙。

不止皇帝没能察觉到他的异常,李南风才在殿内坐了快两个时辰,也没察觉出他的存在。

李南风走后,皇帝低头看折子,一直看到四更天。

文书监会赶在天亮之前,将所有奏折存档,随后颁发阁部,尽快施行。

朝臣都称赞皇帝勤政。所有送到皇帝御案上的奏折,都是不过夜的。今日送到,明日必发。这样讲究效率的皇帝,几百年都没见过。

直到天蒙蒙亮,皇帝才放下朱笔,伸了伸懒腰,又拿起了李南风带来的那封信。

他低头将那封信看了许久,叹了口气。

“你若来训斥我,也很好啊。”皇帝说。

云朝将嘴一撇,想得挺美。

李南风的谢罪表还在路上,云朝先一步回了寒山,在外门各寮都溜达了一遍。

云朝在寒山的地位非常超然,前段时间没有地方住,就天天跟着陈一味、时钦在外门厮混,跟底下几位执事、精英都混得很熟悉。

而且,所有人都知道他上山下山不走寻常路,神出鬼没是寻常事。

就算他突然从某间屋子后面飞出来,也没人怀疑他在屋内偷摸做什么。大概是抄了个近道?这位是连观星台都敢直上直下的掌门近臣,以前替掌门给老掌门送信,连飞仙草庐都是飞着上去的。

云朝去文书寮转了一圈,一无所获。

寒江剑派对外书信都要存档。只有门下弟子的私交私信,师门不存档也不会干涉记录。

云朝不相信伏传会私下写信去骚扰李南风,但是,一切都要讲证据。

为了证明伏传的清白,在离开龙城之前,云朝去李南风的住处转了一圈,偷了一封外门寄给李南风的书信,信中颐指气使地吩咐李南风如何安置北地的苗民。

李南风对皇帝说,那写信的口气是死了爹,云朝看了一眼,觉得写信的人可能爹妈都死了。

——那嘴叫一个臭。

所以,这封不曾在外门存档、出处绝对有猫腻的信,究竟是谁写的?

查不出个来龙去脉,云朝没法儿向主人交代,若是一直在外门打转,又怕打草惊蛇。

云朝正在琢磨该怎么办的时候,陈一味恰好在外门巡视,随手给山下门迎批了个条子,又叫在文书寮当值的胡磊送去:“李大叔最近不在家,你让下面采买上心些,大师兄这一季要裁新衣……”

胡磊拿命令的时候要去签字,云朝看了一眼,特别惊奇。

观星台。

“这封信上的字迹,与外门精英弟子胡磊的字迹如出一辙。”云朝说。

“不过,以仆愚见,胡磊纵然要伪造这封书信,怎么会用自己惯用的字体去写呢?仆恰好去了外门,陈一味就突然出现,引仆捉住了胡磊,也是太过凑巧。”

见谢青鹤伸手,云朝就把手里的书信与另外一张纸递了过去。

胡磊在文书寮当值,云朝很容易就能从文书寮搜到他的笔迹,与书信放在了一起。

谢青鹤是书法大家,辨认字迹也很有功力,只看一眼就知道胡磊是被陷害了:“不是他。”不等云朝再提陈一味,他又撇开了陈一味的嫌疑,“也不是一味。”

云朝听出他口吻中的笃定,问道:“主人已经知道是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