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5章 大争(7)(第2/4页)

谢青鹤一根指头弹在大黑狗的鼻尖上,训斥道:“不许舔。”

大黑狗发出呜呜声,落寞地趴在一边。

“你不要太纵容它。狗改不了吃屎,刚舔过屎就来舔你……”谢青鹤一句话还没说完,伏传已经霍地坐了起来,反驳道:“没有!大黑不吃屎!不吃!”

谢青鹤看了大黑狗一眼,再看伏传:“那也不许舔。”

伏传有点明白了,嘿嘿笑道:“好,不许它舔。”一把搂住谢青鹤,“只许大师兄舔。”

谢青鹤板着的脸方才多了一丝温容,让他坐在自己怀里,二人一起看摊开的硕大竹简。

二人年纪都太小,看竹简都觉得大了一号,翻看时颇有些费力。伏传不禁感慨:“一册竹卷占地又沉重,也刻不了几个字,动辄毁朽。先人承继绝学,实在太艰难了。”

“你那个小舅舅,跟着陈纪也没什么事做,下次回家,你去把他要来?”谢青鹤突然说。

伏传眨眨眼,兴奋地问:“大师兄,是不是要做纸?”

“先把人要来再说。”谢青鹤心想,一旦白芝凤动了姚齐武,相州的商路就得自力更生了。整天被人高价市货,不如自建商队主动出击。能卖的好东西多着呢。

伏传想了想,打了个包票:“一准儿要得来。”

还不到谢青鹤与伏传去陈纪家探访的日子,白芝凤已经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打下了代州。

早在陈敷提兵压境之后,代州就被相州死死钳制着。代州的守兵被控制在千人之下,相州有探子眼线正大光明地驻扎在代州,一旦发现代州各家蓄养私兵、扩充守备,相州马上就会派人去敲打。

相州留守的卫兵足有七千人,白芝凤只调遣了五百精骑,一夜之间就杀光了代州所有高门贵族,天亮之时,统管了代州兵马,驻扎进代州官衙,上街敲锣贴安民告示,姚家、冯家、淳于家,此代州三姓大门紧闭,百姓只看见一点点血水从门缝里淌了出来。

白芝凤的捷报直接送到了峒湖,也没人将此事去通知年仅六岁的小郎君。

谢青鹤是从陈利的口中得知此事。

陈利说得轻描淡写:“半夜摸城,一战功成。只诛首恶,没伤着百姓。嗐,也都是自找。这么多年好好儿给咱们做买卖不安分,南线有点风吹草动,他们就另外有心思了……”

谢青鹤心想,谁不知道白芝凤打代州是替姜夫人消灾,就你吹得冠冕堂皇。

见谢青鹤面露鄙视,陈利很惊讶地说:“小郎君不知道,姚氏女郎是非六郎的妻室。”

原来还有这一层关系。

谢青鹤情知自己情报来源太少,陈丛的记忆又不靠谱,这样一说就完全联系起来了。

姚家为了自保,自然会努力抱住陈家的大腿,往陈家许嫁女儿是最好的方式之一。陈起遇刺绝嗣,陈非另有所图,姚家配合女婿里应外合,弄断了峒湖的粮道供给,陈起必然恼怒。

只是不知道这里面姚家是不是首鼠两端,搞了些其他的利益交换,总之,在原来的时间线上,姚齐武活到了八年之后,代州也在八年后才收入陈家治下,这时候白芝凤出手就灭了代州三姓满门。

谢青鹤得知三姓被灭门的消息之后,在屋内静静坐了半下午。

陈丛的记忆中,八年之后,姚齐武半身不遂,兵权落入姚松文手中,姚家即刻开城归降。陈起任用了姚家好几个子弟做幕僚,纳姚氏女为妾。淳于家有个叫淳于弛的才子,很得陈丛赏识,在陈丛登基之后,在天隆年间做了九年丞相。

这些人的未来,都在一场变故中消亡了。白芝凤杀人非常彻底,妇人孺子,鸡犬不留。

当然,代州三姓中,冯家在未来也会有一位妇人,名叫冯嫦儿。她长大之后,会嫁给一个凰南的屠户,生下三个孩子。长子张魏落草为匪,壮年病死之后,次子张齐继承了长兄的事业,占山为王,啸聚十万流民,三子张梁率兵攻破了雍都城门,杀死了相陈第三世皇帝,终结了陈氏天下。

……全乱套了。

“大师兄,你在想什么呢?”伏传问。

“我在想,这个世道,人命如草芥。”谢青鹤没有去代州亲历战场,也知道这个时代的一姓家族会是多么庞大的人口数目,说杀光就杀光,说灭门就灭门,“还是要尽早掌权才好。”

伏传踮着脚,拿小胖手在他头顶比划了一下,露出个无奈的表情。

“还不如跟师父一样,晚一点来呢。”伏传叹气。

这时候想要插手陈起的兵权是异想天开,谢青鹤与伏传只能去做力所能及的努力。

伏传回家跟常夫人商量之后,常朝就跟着回了陈府。

陈先义把常朝安置在客院住下,谢青鹤亲自去巡视了一遍,吩咐陈先义把这块地方都圈起来,不许安置其他人。陈先义不敢得罪小郎君,老老实实去给他圈地,不久之后,这地方就被戏称为西楼。

——郎主在东楼安置幕僚谋士,小郎君有样学样在西楼蓄养谋士了。

常朝接到的第一个任务是采买药材。

他拿着伏传给他的单子有点气,外甥跟丛小郎君简直是两个无赖,叫他来陈府听差,除了给吃给喝给睡觉的地方,其余一概没有。叫他买东西,连个本钱都不给!像话吗?!

常朝把自己的私房钱点了点,感觉不大够,只好去找姐姐常夫人帮忙。

常夫人哭笑不得,只好开妆奁给儿子补上。

常朝拿着自己和姐姐的私房钱,苦哈哈地找到人脉去买药材,发现单子里的药材十有三四都找不齐。不是药商不肯卖,或是稀少昂贵不好买,常朝一连打听了好几家,个个都说没见过!做了百年药材生意的老字号直接断言,根本就没有这种药!

常朝在外耽搁了两个月,灰头土脸地回来,跟外甥和丛小郎君学了一遍。

丛小郎君坐在内室没出来,外甥胖乎乎的小手拿着炭笔,在地板上一边画,一边给他讲:“这药多半长在气候湿润温和雨水丰沛的地方,三月时是这样,五月时是这样……舅父记住了吗?”

常朝记性挺好,默默记了几句,突然反应过来:“不是,这是叫我去找,不是去买?”

伏传眨眨眼:“能买就买,买不着就采。顶好开一片药园,自己种。”

常朝:“……”好的吧。

采买药物这事简单,一年四季都能有。想要采药就不容易了,冬天草木凋零,许多药材也会跟着零落。常朝照着单子把能卖、能找的药材都弄回来了,又在伏传的指点下,在相州城中弄了个炮制药材的作坊,负责药材加工。

一切上了正轨之后,仍旧没开春。伏传压根儿就不让舅父闲着,又马不停蹄地筹办造纸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