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文锁

阿崔竟这样快便睡去了,嘲风见机不可失,赶紧放下炉子,在阿崔闺房里上下搜索,寻找猫瓦留下的记号。

不一会儿,嘲风便信心全失。这闺房实在太整洁了,一眼望去,各种摆设一览无遗,根本没有什么能藏东西的地方。不对!嘲风想起猫瓦曾见过崔特进数次支开阿崔,在闺房内待了许久才离去。这楼阁之中,定另辟了一间密室。

嘲风屏住气息,仔细看着这闺房之中一切不合常理或显露奇怪痕迹的物件。他沿着房间的最外缘慢慢走着,轻轻敲打,又摇晃物件,镜屉、烛台、灯笼、书案、砚台、水晶镜等一一试过。“这水晶台真是精美绝伦。”嘲风不自觉地驻足,寻常的水晶不过拳头大小,而眼前这镜子,能照到人的半身,梳妆极方便。

这一瞬,嘲风心里咯噔一下,试探性地敲了敲水晶镜,突然听到微弱的回应:“哥……”

是猫瓦!嘲风血气上涌,慌忙在四周寻找拉掣开启密室,可急得外衫湿透,也找不到机关。“怎么开?”嘲风不得不贴着水晶镜,冒着被外人听到的风险问道。猫瓦从里面传来的话语断断续续,嘲风听不清楚,逼迫自己静下心来,却突然发现水晶镜被自己的体温烘出了少许纹路。

他轻轻哈了一口气,水晶镜上蒙了一层水雾。

是……是龙字?嘲风看见了有趣的一幕,那水雾中间慢慢展现出一个图案,像极了金文的龙字,但缺少了两个笔画。“龙无齿,可不行。”嘲风思量着,顺手便把龙牙添上,谁知这一按却发现此处正是机关所在,密室发出了启动机关时单调呆板的咔嗒声响,水晶镜和底下的木板通通往后移了半丈,一根铜条从底下伸出,“啪”的一声卡在暗门上。光线顿时射入密室之中,映得里头一片白亮,一个娇小的女子正倒在门边。

“妹!”嘲风来不及多想,慌忙进去将倒在地上的猫瓦抱起,踢开铜条,离开密室,龙齿归位,竟毫无痕迹,真是巧夺天工。原来,猫瓦潜伏闺房多时,终于碰巧看到崔特进进入密室的方法,夜深人静之时迫不及待一试,无奈绊倒了铜条,密室快速复原,她被困在其中。在这隔绝空气的密室里撑了一夜,她渐渐觉得四肢乏力,强烈的闷窒感使其昏昏欲睡,幸好嘲风及时赶到。

嘲风见猫瓦面色苍白,急得轻轻拍着她的脸,唤道:“妹!你怎么了?”

“哥,我没事,只是里面太闷了。”猫瓦遇到新鲜空气,大口呼吸着,渐渐恢复了生气。那暗门是一个单向水晶,猫瓦虽然困乏,但仍然看到了嘲风进来后发生的一切。嘲风见她气色恢复红润,顿时放心不少。

“阿崔快要醒来了,你把我放在屏风后头藏起来。”猫瓦的感觉依然敏锐。

果然,阿崔蹙眉“嘤嘤”几声,似将醒转。

嘲风忙将猫瓦安置好,回到心仪旁。

不消片刻,阿崔睁眼坐起,见嘲风一脸关切,红晕爬上略显苍白的脸:“让朝请郎见笑了。”

嘲风疏朗一笑:“阿崔只管休息好,我会一直在身旁护卫。”

“你对我说的那些,”停了会儿,阿崔打破了沉默,她轻皱蛾眉接着说,“是不是希望我想办法帮助他们?”

嘲风正想着怎么引出这个话头,没想到阿崔如此直截了当,于是接口道:“是的,但这个事情,阿崔须冒天下之大不韪,以身犯禁。校尉仅带亲兵尚不足成事,须拿到兵符,特进必然不许,只能靠阿崔帮忙。”

阿崔扑哧一笑:“传奇里都写着,事不关己之时,还甘愿奉献,可称为英雄。吐蕃视人命为刍狗,朝请郎为报恩而设法施救,阿崔可以帮这个忙,只是……”

意犹未尽,她走出心仪,从侧门进入密室,捧出一个盒面上尽是金文笔画部件的匣子,她深知这机关错综复杂,跑到案上提起笔墨挥毫写下:“机关匣由百年前大匠人所造,七个金文又拆成三十三个部件,需要依序打开,其打开之法为绝密,历代特进口口相传,底层有铄金水,次序错误或屡次重复,机关开启,所有兵符落入铄金水中,刻字消失,形同……”

字还没写完,但闻“铛”的一声,嘲风已经打开匣子,仔细辨认之后取出独校尉部所对应的兵符,一脸感激地回头望向阿崔,却看到阿崔绛唇咧开、瞠目结舌,连声音都发不出来的模样,慌得又快步走过去,将其扶回心仪之中。

阿崔紧紧抓住心仪的毛皮,过了好一阵子,才问出来:“你怎么打开这个匣子的?”嘲风原以为她因担心私送兵符后果不堪设想而紧张不已,没想到她却问了这么一个问题,他不假思索便答道:“这匣面上七个金文,只能组成这么一句,来凤雍鸣永安邦,想必是美好的寓意?”

朝请郎竟如此精通金文,阿崔只觉不可思议,她微微一顿,似是下了极大的决心,缓缓说道:“兵符……我只有一个要求,”她突然低下头,略显羞涩的样子,“若能躲过此劫,每月旬休,能否到你府上,教我金文?与你在一起,我感觉……很安心。”

嘲风心头烘然一热,脸微微酡红,领会到阿崔不忍自己千里涉险的心意,女儿家主动提出约读金文,着实难为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