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当时心事偷相许(第2/11页)

裴仲桁见到南舟尽管意外,神色仍旧波澜不惊,微微冲她点了点头。南舟也只是颔首,算是个招呼。他们之间实在不需要怎样的寒暄。这人的彬彬有礼是让人感觉隔着些什么的,不单是世仇。约莫着同旁人也是这样不冷不热的礼貌。

裴仲桁多看了她身旁的男人一眼,认出来是那天在街上见过的。

护士出来叫号,“下一位病人请进来吧。”

长椅离着诊室的门还有两三米远,南舟站起身来,扶着江誉白单腿一跳一跳地往前行,这会儿成了兔子。每跳一下,胸前也跟着晃一下,微波荡漾。除了她自己没觉察,旁人看着无端叫人遐想连篇,心神不宁。

裴仲桁自以为目光很克制,还是叫江誉白立刻就洞悉出了一点异样。虽然不知道这人是谁,但男人往往最懂男人的目光。身体比脑子转的快,他一把摁住南舟,弯腰一抄把她横抱起来,“别跳啦,等你跳进去医生都要下班了。”

裴仲桁的眉头几不可见地蹙了一下,转瞬又恢复了平静。

南舟成了架在蒸锅上的螃蟹,连耳廓都红起来。她挣扎也不是,不挣扎也不是。“嗳,放我下来!很重的,我还是自己走吧?”

江誉白却垂着眼睛笑,“轻的很,你老实一点,不然咱们摔一块就好看了。万一摔成脑震荡,回头给你敲开脑壳检查。”

当她是三岁孩子吗,这样吓唬她。可她还是乖乖不动了,因为觉得万一两个人一起摔跤了,脑震荡倒是不一定,摔在他身上心脏病怕是要摔出来的。

因为总怕掉下去,所以南舟下意识就挂住了江誉白的脖子。他没想到南舟瞧着细臂纤腰的,身上却藏着一圈弹手的香肉。先前也抱过,蜜桃样的身体,温软的很。偏偏还长着付天真无邪的大圆眼,这会儿无措地不知道该往哪里看。女孩子身上的香扑上来,他都能听见自己气血翻涌的声音。有点要命。

两个男人擦肩而过的时候互相客气地点了点头。裴仲桁偏了偏身子给他们让开路,然后目不斜视地离开了。虽然刚才陆尉文给他检查过身体,最近一切都正常,可这会儿胸口突然闷的很。像吃了一根闷棍,又像是什么东西哽在胸口,呼吸不畅。直到快走到楼梯口,他才停了下来,转回头看了一眼。但长长的走廊里除了往来的病人、医护,什么都没有。

南舟没料到坐诊的医生是陆尉文。陆尉文见到南舟,欣喜之情也溢于言表。问清缘由后,护士正准备脱去她的鞋,南舟突然叫她等一下,然后赧然地对江誉白道:“江先生,你可不可以在外面等我?”

江誉白牵唇笑了笑,很绅士地退到外面。

护士是个性格活泼的姑娘,见刚才她是被抱进来的,便打趣道:“怎么叫男朋友到外面去呀?生病的时候最是撒娇的好时候。”

南舟忙看了一眼陆尉文,好在他似乎是没听到。南舟窘迫道:“他不是我男朋友,普通朋友。”

护士吐了吐舌头,莞尔一笑,“我看离男朋友也不远了。”然后麻利地帮她把鞋子脱了,三只脚指头已经肿得发亮了。

陆尉文走过来仔细给她检查了一下,“骨头应该没事,只是软组织损伤。不过安全起见,还是拍个片子。要是骨头没事就给伤处消消毒,回家后泡泡热水。我再给你开点止痛药,要是疼得厉害就吃点药。”

片子拍完了,好在骨头没事,江誉白又去替她到药房拿了止痛药。陆尉文等护士出去换药的时候方才道:“我学兄说南漪小姐已经被护校录取了,入学通知已经寄出去了,这几日便会到。我那里有一些教材可以借给南漪小姐先看看,这样以后就不担心跟不上进度了。如果有什么不懂的地方,可以随时来问我。”

“那我先替南漪谢谢您了,回头我叫阿胜去府上取。”

“也不用那么麻烦,改天我出诊的时候顺便送给南漪小姐。”

南舟再迟钝也瞧出来他是想借机见南漪,心里既替南漪开心,又隐隐有些担心。南漪长得美,不难被人吸引。但有多少人能接受她的过去?如果心不够真,那么不如开始就不要招惹。但这毕竟是南漪的事情,她不能替她拿主意。于是点点头向他道了谢。

江誉白取了药回来接南舟。鞋子是穿不回去了,但她又不肯叫他再抱,坚持自己单腿跳着出了医院。

女孩子身材太好也是揪心,晃得他心猿意马。恨不得立刻卷进怀里,拿个金屋藏着掖着,谁都不叫瞧去,只自己偷偷欣赏才好。

这念头叫他一时怔忪——男人未免偶尔见色起意,他并不陌生。要说恋爱,也并非没谈过。异性间暧昧撩拨,于他并不少见。大多时候不过逢场作戏,没打算当真,也不会给机会叫别人当真。他只当这回也同往常一样的,只是这一刻惊觉自己实在对她用心太过。桩桩件件细数过来,可以说是想帮她,也可以说明明就是放不下她,是在追求人的架势。

他喜欢她吗?应该是喜欢的,他能说出她一大串的优点,她身上有他欣赏的各种品格。他对女孩子向来周到,不过出于所受英式教育培养出的绅士习惯。但于“真情”二字,他是十分吝啬的。对于不喜欢的或是失了兴致的,早就不露痕迹地疏远了。反正男人总有一点算不清的风流账,称不上什么十恶不赦的大事。但要说多喜欢,似乎也说不上来。

可今天在旁人面前几乎幼稚的宣誓主权,一闪念的占有欲,似乎就有点过了,叫他不得不冷静下来。感情不是儿戏,尤其是她这样的女孩子,家道中落,几乎算得上无父无母无所傍依。万一感情上再有什么闪失,那应该无异于灭顶之灾了。他受过情伤,知道是怎样的伤人。所以至今没再动过真情,是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更是不知自己这里还有几分真。他算不上君子,倒也知道“己所不欲,勿施于人”,更没打算害她。

他这样一踟蹰,反而不敢去抱她了,规规矩矩地叫她扶住。好不容易上了车,他倒比她还累,气都有点喘不匀。

在车上坐定,也耽误了这许久了,南舟问:“对了,你刚才要带我去什么地方?”

江誉白迟疑了一下,看着她望过来的水汪汪的大眼,刚才那点打定了要疏远一些的念头又被暂时撂开了——毕竟他只是在还她的人情而已。于是发动了汽车,“不远,一会儿就到。”

正要出发,他想起了什么,“你等我下。”然后下了车跑到对面商店里。不一会儿他提着袋子出来了,原来是给南舟买了双软底的拖鞋。

“先凑合穿着,跳来跳去的我看着都累。”

实际上路程并不近,南舟瞧着一路房屋变得稀疏了,应该是开到城郊去了。江誉白慢慢把车停了下来,南舟看看外头,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的一片田园,疑惑地问:“这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