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青山曾有几人归(第3/10页)

程氏为这事也是窝火了几日,叫丫头拿了报纸给他,“你自个儿瞧瞧报上写的都是些什么!”

原来桂军荡平了南岳边界最大的一处匪患,得到了政府的嘉奖,各个报纸大肆报道了好几日。本来也没有什么,但这些记者的报道越挖越细,最后不知道哪家小报竟然点名道姓地写了一篇裴家二爷独身潜入龙潭虎穴营救未婚妻,同桂军里应外合一举荡寇的文章来。这种带着点传奇色彩、男女爱恨纠葛的故事最是夺人眼球,这事竟然就这样传出去了。有记者到裴家围追堵截想要深入报道,都被赶走了。仍有不死心的,跟踪了几日果然拍到了“未婚妻”的相片。

程氏指着上头的相片,“那一天我正巧碰见了,南小姐正同姓裴的在外头吃饭。你说说,现在谁不知道她是裴仲桁的未婚妻?到时候你同她再发订婚启事,那像什么样子?”

江誉白看完了报纸,还是微微一笑,“不过是一份不上台面的小报,发行量也有限。而且太太您误会了,南舟是裴家铺子上的经理,裴仲桁出面也是事急从权。您想想,若我央了大哥出面,这事动静就更大了。大哥为了咱们家的声誉一定会出兵,但南岳那边又不是咱们家的地盘。冒然出兵过去,不知道会发生什么事。您也见过南舟,性子单纯的很,绝对不会和裴仲桁牵扯不清的。”说着他又转向老帅,恭敬地问:“父亲,您说是不是?”

老帅闭着眼睛正在转文玩核桃,听到他的问话,停了一停方才缓缓道:“报上捕风捉影的事情,过几日就消停了。大不了过阵子再说吧。”说完也是没有再开口的意思。

这样的答案并不是江誉白所期望的,但现在也只能再放一放,等风头过去再说。他退出去的时候,在楼梯正遇到程燕琳端着燕窝要去送给程氏,“呀,四少这是要回去?不喝碗甜汤润润肺?”

江誉白目不斜视从她身边经过。

“对了,好久没瞧见南小姐过来同姐夫下棋了,真真是个忙人。”程燕琳挑衅地轻笑道。说完正要到楼上去,江誉白却回身一把抓住她的手腕,把她推到墙上,托盘里的东西全都翻到了地毯上。

“别以为我不知道谁在后头捣鬼!我是不是警告过你?”

程燕琳挣了挣没挣开他的手,端着一脸无辜,“是吗?我记性不好,怎么不记得了?还有,我做什么了?四少不要冤枉好人。你这是恼那小报文章?其实那天我也在场,谁晓得裴仲桁都把南小姐搂进怀里了,还是叫人拍到了脸?这怎么就怨到我头上了?我可是同大姐说了不少南小姐的好话呢!”

江誉白知道她惯会挑拨离间,轻蔑地笑了笑,“燕姨,何必做这些无谓的事情?就算我娶不了南小姐,也会娶别人,什么张小姐、王小姐、沈小姐。对了,你几个子侄辈的女孩子好像也该谈朋友了吧,亲上加亲也不错呢!瞧瞧,什么人都可以,就是不会是你。”

程燕琳心中恨意重重,但面上却浮出一点凄凉的笑意,“小白,你以为我不知道吗?你怎么就不相信我不会害你的呢?”

楼上传来脚步声,江誉白退远了几步,抬眼看了看楼上。下来的是大少奶奶梅氏的大丫头茜红,她看到两人时愣了一下。江誉白柔声一笑,“茜红姐你来得正好,燕姨自己不小心打翻了燕窝,偏怪到我头上,叫我赔呢!姐姐快救救我,我急着赶牌局呢,回头赢了钱给姐姐买胭脂。”

“嗨,又不是什么值钱东西,四少快去吧!”茜红见江誉白走远了,皱起眉头看了看地毯上的污秽,大声叫婆子来打扫。她絮絮叨叨抱怨,“真是的,太太和少奶奶正等着呢,本来秋荷做的好好的,您非要亲自去端。这下好了,回头还是秋荷挨骂。什么都抢着做,把咱们这些下人往哪里搁?”

程燕琳面上微微笑着,心里却恨极了,这个茜红仗着是梅氏的陪嫁丫头,真是从来不把自己放在眼里。她努力压下胸中的怒火,赔上了几句好话。茜红是个吃软不吃硬的直肠子,也便住了嘴。

程燕琳等婆子收拾完了东西,又陪着茜红一同往厨房去,然后忽然想起什么似的,“对了,茜红,前几日我听来一件事……”然后顿了顿,四下里看了看,才小心翼翼地压低声音道:“是关于大少的。不过,你可别叫大少奶奶知道了。”

南舟一归家,南漪仿佛就有了主心骨,一家人的日子也过得其乐融融起来。报纸上的文章阿胜先前瞧见了,急得拿给南舟看,懊恼地说:“都怪我当时没考虑过后果!”而且这事他越琢磨越心惊。为什么裴仲桁当时对他千叮咛万嘱咐,为什么他只身犯险,为什么好巧不巧叫记者拍了相片——万一这些都是裴仲桁做的局……他不敢想下去,毕竟有杀父之仇啊!好在九姑娘往后也不去他铺子上了,这人心思太深,若只是瞧上姑娘倒也罢了,就怕藏着什么不可告人的目的。

南舟扫了眼报纸,只是一笑了之,“阿胜,裴家和咱们家可是有世仇的。”何况江誉白不会相信那些,她又有什么好往心里去的?

交船前几日南舟有些余闲,便可以专心去寻一处校舍来安顿那些孩子。看了几处要出售的校舍都不大满意。这一日做地产交易的经纪人兴冲冲领着南舟去看一家校舍,直说包管她满意。

新这学校校址离码头不远,位置、价格都合适。到了地方,南舟先粗粗看了一遍,无论地段、大小,校舍现状,各方面确实都满意。她一边看一边设想这间可以做教室、那间可以做工房,忽然从后院走出两个人,一位是有些年纪的老人,另一位是个二十来岁的摩登小姐。她一头电过的长头发随着步伐微微跃动,瓜子脸上噙着轻且柔的微笑,似乎是在安慰老人,老人不住地点头。

经纪人走上去同那个小姐打招呼,“沈小姐,这么巧?”

沈丹妮停下脚步,客气地冲他点点头,“王先生。我过来看看学校。上次听陈伯说有一处漏水了,我过来瞧瞧修得怎么样了。”沈丹妮也看见了南舟,虽然不知道她是谁,还是礼貌地颔了颔首。

经纪人忙给两人介绍,“沈小姐就是房主,这位南小姐正有要买学校的打算。”

沈丹妮一听,来了兴致,“真的吗?不知道南小姐买这个校舍是打算做什么的呢?”

南舟确实很喜欢这里,便很详细地将学校的用途娓娓道来。沈丹妮面露欣喜,当即愿意降价出售。两人一聊,才知道这校舍本是沈丹妮堂兄所有。她这位堂兄一心要做教育先锋,但因为教学思想太过先进,课程设置什么的也不同于旁的学校。开始还有些学生,后来家长都觉得这校长有些离经叛道,怕孩子被教坏,便陆续退学了。她堂兄甚至还发钱来寻学生,但也没支撑住多久。她堂兄对于教育一事心灰意冷便出洋留学了,临走前托付她给校舍寻个肯做教育的买家。因为地段好,不少人都想拿来做生意,沈丹妮一直记得堂兄的托付不肯卖。今天寻到合适的买家,就是降价也觉得值得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