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 天寒冰雪满关河(第2/8页)

“名单。”

罗大夫手下一顿,目光亮了起来,“我们的同事被捕了,还出了叛徒。我们也收到消息,汤川得到了名单,交给了九姑娘破解。这名单一旦落进汤川手里,后果不堪设想。但这份名单只有小何知道如何破解,我们想通知同志们转移都不能够,而且同上级的联系也中断了。九姑娘可是已经破解了名单?”

南舟点点头。

罗大夫这边弄好了罐子,方才转头,“我代同志们谢谢九姑娘!”

南舟转过身,从贴身的衣物里取出裴仲桁誊写好的名单。“你们能去把何家钺救出来吗?”

罗大夫拔掉了裴仲桁肩膀上的一只竹罐,一扭,露出罐子里的夹层,他将名单藏好。“小何是我们的好同志,我们一定会竭尽所能去营救。”

时间差不多了,罗大夫一一起罐。裴仲桁身后十几个紫红的罐印。罗大夫顺便给他切了切脉,然后开了个方子,叫人去抓副药给他吃。

“我们会尽快让同事转移,等同事们都转移好了,我会通知九姑娘。你再写一份名单给汤川,他定然会亲自带人去抓人。所以那一天,我们会安排人带二位离开震州,两位要早做准备。”

送走罗大夫,南舟一颗心总算是落了地。汤川抓不到人,必然会回来找他们算账。但他们走了,三姨太怎么办?两人商量了一宿,还是觉得就是冒险也要把三姨太一起带走。

第二日三姨太正吃着饭,一听说要走,立刻放下了碗筷。“我都说过了,不走,我死也要死在大宅子里。我这把年纪了,再叫我劳苦奔波,你这做小辈的,怎么说得出口的?”

“三姨娘,你就不怕东洋人吗?他们想让我做汉奸,我要是走了,你怎么办?”

“怎么办?凉拌!我跟着你爹,几十年了,多大的风浪都见过,没怕过的!”

南舟实在劝不动,想着现在还有时日,待到最后一日再告诉她厉害关系,或许她就会同意了。

这一路逃难危险重重,南舟偷偷备下了普通男子的衣物,但这一头长发却是累赘。在床上思来想去,还是决定剪掉。裴仲桁从她身后揽住她,轻轻在她颈间亲吻,嗅着她发间的清香,“真舍不得你这一头好头发。”

南舟转过脸,手指在他鼻尖轻点,“我都没有舍不得,反正头发早晚都会长出来的。”

裴仲桁吻了吻她的唇,觉得看着她的头发一点一点变长也很好。每一寸新长的,都是独属于他的。他正想着,忽然听见她的肚子发出咕嘟一声,他垂目笑了起来,“饿了?”

南舟不好意思的往他怀里钻了钻,“嗯,好饿,想吃红烧狮子头。”下午被三姨太气得饭都没吃多少,可这深更半夜的,总不好把厨娘叫起来做饭。

裴仲桁的手在她的肚子上轻轻揉了揉,“很饿?”

南舟点点头,“饿死了,越想越饿。不过算了,忍忍吧,明天再吃。”

裴仲桁却掀开被子下了床,“怎么能叫夫人饿肚子?我去给你弄点吃的去。”

南舟坐起身,“没事,别去了。太晚了。”

他微微一笑,双手撑在她身前,俯身在她唇上一啄,“夫人饿肚子可不是小事,很快就好。狮子头估计不好做,填肚子的东西总还有。”

裴仲桁正要起身,南舟一把挂上了他的脖子,明媚一笑,“咱们一起吧,我陪你去。”

两人手挽手往厨房去。耦耕园在宅子的东南角,这会儿做了东洋人的军营。虽然砌了高高的围墙,还是能隐隐听见那边乌烟瘴气的寻欢作乐声。

南舟嘟起嘴,“耦耕园先前是爷爷的院子,院子养得风雅无二,现在不知道被糟蹋成什么样了。爷爷棺材板怕都要盖不住了,要跳出来数落我这个不孝女。”

夜里有了凉气,裴仲桁把手覆在她手上。他的手比从前有了温度,她的心也是暖暖软软的。“爷爷在天上都看着呢,蛮蛮是好得不能再好的女儿,高兴还来不及,怎么会生气?”

南舟停下来,望了望耦耕园的方向,“真想一把火把耦耕园烧了算了。”他又拍了拍她的手。

到了厨房,灶膛里还有余火。裴仲桁净了手,把厨房翻了一圈,还剩半只烧鸡。他想了想,烧旺了炉火,先煮了一锅米饭,又把鸡胸肉拆成细丝。起油锅,把切成丁的红葱头爆香。南舟本就饿着肚子,闻到了香气,更是饿得受不住。她不肯老实坐在一旁了,跑到他身后探头探脑地张望。瞧着他麻利地调了酱油芝麻,又切碎了烤花生。那边米饭闷熟了,盛进碗里,铺上鸡丝,一小把葱花一撒,酱汁一浇,顿时香气四益。

饭刚放上桌,南舟就迫不及待地吃了起来。满满一大碗,吃了个干净。虽然肚子很撑,脑子里却还饿着。“还想吃,再做一份吧!”

裴仲桁拿了帕子给她擦了擦嘴,“那可不行,回头肚子疼可有得受。你喜欢吃,我日日都做给你吃。”

“那我也有吃腻的一天。”南舟回味了一下,咬着筷子笑,“应该也不会。”

“我还会做别的,可以每天不重样。”

裴二爷炫耀起自己的本事来也是从不会谦虚的。南舟看陌生人一样上下打量他一番,然后一抱拳,打趣道:“二爷原来是天底下最会挣钱的厨子。失敬、失敬。”

“小时候家贫,就念口吃食。《随园食单》我背得滚瓜烂熟。虽然吃不着,看著书边想着是什么滋味。那时候想着,长大就去做厨子,好歹家里人都不差口吃的。还是傻,不知道吃不饱饭的厨子满世界都是。”

南舟心底微酸,放下碗筷,走到他面前抱住他。他笑了笑,安慰道:“没事,都是过去的事了。”

她本来想安慰他来着的,现在反而被他安慰。她就是心软,听不得他的苦难往事,仿佛自己也跟着苦了一回。

裴仲桁静了一刹,旋而笑起来,“人说姻缘天定,原来老天早给我备下一个馋嘴的老婆。我这一身本领,才有学有所用的一日。”

南舟噗嗤笑出声,秋波一转,娇怨低嗔,“你才馋嘴!”

裴仲桁握住她的柔荑轻吻,笑意温柔。他孑然一身,饥肠辘辘二三十年,自从遇见她便食髓知味。他自然也是馋嘴肚饿,所以该他吃宵夜了。

天短夜凉,被窝里格外令人贪恋。还没睡醒,就听得外头脚步纷乱。夹杂着陈伯的喊声:“我们九姑娘还没起,你们不能这样闯进去!”

两人都被惊醒了,互看了一眼,意识到是很可能是汤川来了。他们快速打量了一下四周,房间里并没有什么可疑的地方。南舟披衣起身,看到桌子上的剪刀,灵机一动,抓了头发就乱剪了一气。头发长长短短参差不齐,又被她揉得不成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