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人类公敌(第2/9页)

忽然,赵仲明胸口发出刺耳的蜂鸣声,那是一个纽扣大小的圆形仪器,伴随着蜂鸣,还有一个红灯连续闪烁。听到蜂鸣,所有士兵同时举起枪,对着我,对着房间内每一个人。

“你们这里有Ai?”赵仲明用手枪抵着我的后脑,向其他人吼道,“到底是谁?”

樱子微微一笑:“是我!”

子弹山呼海啸般地朝着姜慧的身体打去,吓得所有人抱头伏在了地上。很快,她的身体被子弹打烂,体内的电子元件和银色的金属支架暴露出来,毫无保留地展现在我们面前。

枪声骤然开始,又骤然停止,恰似疾风骤雨。

赵仲明谨慎地在办公室内所有人身边都走了一遍,身前的Ai感应装置再也没有亮起来,这才将手枪别回腰间。

樱子一天内“死”了两次。我想起了她曾说,慧人不会真的死亡,可我心里依然会有感伤,她现在应该又控制了新大陆上另一位慧人的躯体了吧?但愿如此。可是,人类如此地仇恨Ai,若将新大陆所有的慧人全部杀死,她还能活下来吗?

樱子在二十分钟之前救了新大陆所有的生命,可她为什么会知道利莫里亚的验证信息?

“笨蛋!”赵仲明吼道,“你们带个慧人在身边,是想出卖利莫里亚吗?”他的脚在姜慧裂开的金属头颅上狠狠地踢了一脚。“这些家伙,随时都有可能暴露我们的位置,让Ai军队突然出现杀死我们!而你们这群浑蛋,就是害死全人类的罪人……这房间里的人全部带走,一个不留,挨个审查!”

我和朴信武被当先推出金字塔,押上了一辆装饰着灰色条纹的装甲车。上车之前,我回望了一眼金字塔黑洞洞的入口,张颂玲还没出来。

我们被六个人挤在中心,车内昏暗,没有窗口,仅有两盏黄灯发着微弱的光芒。我看不到驾驶室的人,但是根据车子的颤抖和失重感,我推测车子一直在向下开。大约过了四十分钟,车子的速度放缓,然后便是几个转弯,直至停下。

没有人说话,只有朴信武不停地摇头。

我忽然想到了大河原树在回归的途中,听着《自新大陆》所做出的那番畅想,不禁冷笑了几声。我和朴信武如此,他也好不了多少,不知道他是否有一种刚刚体验完黑色幽默的荒谬感——迎接他的没有《自新大陆》和管弦乐团,只有冷冰冰的枪口和大兵。

不管他是否感受到了荒谬,反正我感受到了。

我和大河原树不同,他想要成为英雄,而我只想回到祖国,活在人类当中。我曾想过,祖国即便再残破,也是我的家,也是所有人类的家。我不图富贵,只愿谋一份能糊口的差事,有一间能和张颂玲一起生活的房子。开始的生活肯定总是艰难的,但我相信,凭着自己的努力和坚持,一定能够让她过上温饱的日子。过几年,我们再生个孩子,如果人类不和Ai发生战争,我们无论躲在哪里,山上也好,林中也好,天上也好,海里也好,这一辈子便如此过去吧。

如果政府需要我上阵杀敌,收复人类失去的陆地和海洋,那我也义不容辞。父亲的荣耀,母亲的呼唤,朋友对我的信任,人类对于生存的渴望……都能成为我去改变这一现状的理由和动力。虽然我的力量有限,但我愿意为我所爱的一切,奉献生命,直至死亡。

对祖国的热爱,应该是每一个人都会有的共同感情。这种热爱,是一种渴望得到保护,渴望得到认同的感情,外面的世界危险肮脏,残暴无情,而祖国对我们的意义,是船的港湾,是鸟的巢穴,是雪的冰原,是梦的归处……所以无数人,为了祖国的安全奉献了青春,为了证明祖国的存在献出了生命,此时此刻,多少想要回到祖国的人,都已经化作白骨,变成孤魂野鬼,但他们肯定也不会后悔。祖国是一个崇高的信仰,是我们永恒的信念,是我们生存的意义。

然而现在,我却觉得眼前这一幕如此荒谬。

但是荒谬终究会过去,噩梦终究会醒来,不是吗?

2

“程复,你认罪吗?”

幽闭的斗室,昏暗的灯光,年轻的女孩,可笑的问题。

我十根指头都在颤抖,左手的无名指和中指,右手的中指与食指,还有血在滴,我知道用不了多久,它们就会像其他兄弟一样,在指头上结一层厚厚的痂。

舌头上,有一层茶沫的苦涩味道,我眼前桌子上,摆着一个透明的玻璃杯,杯中盛有300毫升的清水。女孩把水端上来,放在我眼前,却又不为我打开固定在椅子上的手铐。

“程复,你认罪吗?”

“我想喝水。”我用喉咙说道。

“喝呀,”她听懂了,右手向前让了让,“我又没拦着你。”

我打量着茶杯和我嘴巴的距离,如果俯身下去,应该可以触到茶杯的沿壁,如果我的上唇稍稍用力,就能把茶杯朝我的方向挪动几公分,这样,我就能用牙齿咬住茶杯,将里面的水灌进喉咙。

我试着去做,慢慢地俯下身子,尽量慢,只要稍微快一点,我背后被抽打的鞭痕就会无比疼痛。人类的科技比一百多年前先进了一百多倍,但是刑讯逼供的手段,却和第二次世界大战时期的日本、德国没什么区别。

我的嘴唇越接近茶杯,后背的伤口就越疼,但我知道只要能喝到杯中的清水,就算伤口裂开,再流一天血也值得,还有一公分,一公分之后,我就能尝到水的味道了……他们已经三天没让我喝上一口水了,但他们却又不会让我渴死,我体内的水分含量他们通过注射的方式把控着,既不多,也不少,始终让我保持着一种口干舌燥的状态。

她将茶杯又向后撤了一公分。茶杯边沿,多了一个血红色的唇印。

“你认罪的话,我让你喝个够。”她说话的时候,我努力向前蹿了上去,然而,她的手更快,这次索性将茶杯拉到了桌上那台摄像机之后。

“看着镜头,交代你的所有罪行!”

我颓然叹了一口气:“你问吧。”

她冷笑一声,仿佛打了一场胜仗。“别耍滑头,如果再浪费我的时间……”她翻着文件袋里的一摞纸,“对你来说,只是自找麻烦,我可不会像他们那么仁慈。”

她翘起的嘴角像是一把红色利刃,又在我的后背上刮了几刀。我相信她所言非虚,这十根流着血的指头,就是证明她言出必践的有力证据。

“你因为什么来到利莫里亚?”

“这里是我的祖国。”

“是谁派你来的?”

“我想回家。”

“我们的士兵在外浴血奋战,你为什么说谎,骗我们没有什么战争硝烟?”

“我没有欺骗任何人,我只说我看到的。”连续说五句话,我的喉咙就会火燎似的疼,“我没有看到战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