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 -2(第4/4页)

“不可战胜者,是在西帝人学会凭空创造‘信息’时出现的,它们也许没有明显的智能,但对‘信息’的理解绝对远在西帝人之上。它们能够将‘人’的‘信息’抹除——不是杀死或者档案处理上的那种‘抹除’,而是真正意义的‘消失’……这个被抹除的人,也不光是简单的立即消失,他在整个时间线上残留的痕迹会一并遭到因果性的屏蔽,无论即使他在天涯海角,即使他能够穿梭维度或飞天遁地,在被‘抹消’之后,他所有的‘信息’——现在、过去、未来,都将完全消失,连别人对他的印象也不复存在,我们管这种现象称为‘虚无化’,而大规模的‘虚无化’就叫作‘虚潮’。到最后,只有那些无法主动创造信息的死物能够留存下少量无关紧要的残渣。正如西帝人的命运一样:辉煌万世,最后却只剩下了一座座空旷寂静的无名遗迹,零星地散落在星宇之间……”盖伦突然顿住,深吸了一口气,那嗓音仿佛穿越了时间与空间,直透我的心底,“啊!你一下就明白了我的意思,对吧?被‘抹消’之后的残渣,比如这面没有留下使用者名字的盾牌。”

比如这面没有留下使用者名字的盾牌,比如那把没有注册信息的突击步枪,比如从我们面前慢慢滑落的野战通信终端,比如那7个未被使用过、空空如也的睡眠舱……

我再一次与比肩而立的尼雅呆呆对视,这一回,我们俩都只是傻傻地半张着嘴巴,听着盖伦把那个呼之欲出的结论缓缓道来:

“单独的不可战胜者,需要花费27分35秒的时间来抹消一个智慧生命,对于通常的文明而言,这虽然是可以忽略不计的损失,但对于被封闭在‘边境’中而无法增殖的西帝人来说,却是毁灭性的。最后一个西帝人,消失在1500万年前,在那之后,这个无垠广大的世界变得一无所有,那‘不可战胜者’只能静静地等待下一批猎物的到来——首先是我们的科考队,然后是你们的救援队。”

不安的揣测和发自肺腑的恐惧,在盖伦的这一句话之后变成了令人惊骇的现实——

“尼雅!”我像是害怕有什么人或者什么东西在偷听一般,尽量压低了声音,“你还记得——”

“不,”她双目无神地抢答道,“我……不记得了。”

尼雅知道我想问什么,同样也洞悉了我现在的感受,而从那茫然失助的表情来看,她心头的震撼丝毫不亚于我。

“我们的学者发现‘虚潮’并不只发生过一次,它所摧毁的文明也绝不只西帝一个,它们潜伏着,直到再次有人触犯了‘信息’的禁忌。现在,好好回想一下吧,我的朋友,万物皆有因果,在来到这里之前,你发现了多少可以证明你的同伴不断减少的蛛丝马迹?”

提出了这个问题之后,录音又出现了大段的空白,头脑中只剩下那诡异的电流声在回响。

不,不对,不可能的!盖伦貌似毫无破绽的话里,一定有什么不合逻辑之处——如此坚信着的我,就像一个在暗夜中迷路的小童,发现了似乎是萤火虫一般的微弱光亮,以为那就是黎明。

“我们先冷静冷静,尼雅。对,就像盖伦说的那样,让我们好好回想一下。”我强迫自己镇定下来,但没有成功,语气反而愈发焦急,“你和我,乔安还有枭12,一共是四个人对不对,我们走出了虎式多脚,进入遗迹,之后我们去了哪里?”

“霍卡……”

“我们在入口那个墓穴一样的鬼地方卡了大约10分钟,然后到了一个巨大的空腔,不不不,首先是那个球形的房间——非常光滑、标着‘边境’的那个,对吧?我们仍然是四个人。”我干笑道,“然后呢?我们进入空腔,在一个断崖边看到了‘光之螺旋’——一个能量源。”

“霍卡,听我说。”

“哦!然后是那个机器怪物!”我兀自比画起来,回忆着、描述着当时的经历:“你在那里还冥想了一会儿,对不对?花了多少时间?10分钟?15分钟?”

“霍卡,听我说,”尼雅突然将双手放在我的肩头,轻轻叹了口气,“在登陆艇里的时候,我坐在你的斜对面,还记得吗?”

看着她突然变得如此平静,或许是夏姬共生体用了什么稳定心绪的小把戏,我也跟着平静了下来,点点头。

“而且,还记得吗?一直以来,在其他的任务里,我都是坐在你的斜对面。”

正对面的椅子……是空的,而且一直是空的,左右两边也没有坐人……现在回想起来,这一点也不合理,为什么当时没有发现?

不,不对,当时……当时应该是有人的,是坐了人才对,所以才没能察觉出任何不寻常之处。

“边境业务部遗迹开发科的特别行动小组,从来都是6人一队执行任务,”尼雅依旧是往日那慢条斯理的语调,不急不躁,“也许会更换队员,但人数绝不会变——这是规章,记得吗?既然我们隶属于特别行动小组,”她指了指自己肩甲上的纹章:“那么降落到这颗星球上的队员,也必然只能是‘6个人’。”

“6……”我顿时语塞,“6个人……”

“根据动力装甲的记录,从我们跨过‘边境’入口到现在,流逝的时间总共是,”尼雅顿了顿,“2小时5分钟37秒,如果盖伦所言不虚,那么应该是有4个人被抹消了。”

“……怎么会呢?”我用力地摇着头,“怎么可能呢?一个大活人,不,4个大活人怎么可能在我们面前凭空消失?为什么我们一点感觉都没有?关于他们的记忆,和他们共事的经历,这些……这些一下子都不见了?怎么可能就和什么也没有发生过一样——”

喊到这里,我突然闭上了嘴巴。没错,就和“什么也没发生过一样”——那些当时看起来如此诡异而无法解释的线索,现在回想起来,就变成了证明不可战胜者存在的如山铁证。而如果它们当真存在,又能从“时间线”的程度上将人的所有信息抹消,那么就等于是在不违背因果律的前提下,让某人就和“什么也没有发生过一样”。

“别怕,我的朋友。”

恰在此时,录音又响了起来:

“我有办法让你逃出这个遗迹,你不会死,也不能死,有更重要的使命在等待着你,现在,跨过脚下的裂缝,来找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