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第4/5页)

特雷摇摇头。“应该是我向你道歉才对。你并没意识到我们将要面对什么,可我去那儿之前就已经知道有某种危险等着我们,还会碰到需要撒腿跑的情况。但科纳说你没事,我就相信他了。我没想到你会受伤,否则本该事先跟你说的。”

“你做的没错,特雷。或许我们经历的一切都是值得的,没准那本讨厌的书里记着什么对我们有利的信息呢。”

接下来的几个钟头,我们谈了别的话题。有的时候干脆什么话也不说,只是两个人安安心心地依偎在一起。我们俩谁也不想先向对方道晚安,但我知道他明天一大早要参加三角学的期末考试。于是九点过后,我只好不太情愿地将他推出了门。

目送特雷的车开走后,我感到腿上的伤口还有些疼,于是决定去厨房泡一杯花草茶放松一下,再上床睡觉。走进厨房,只见凯瑟琳已经在里头了,茶壶正发出沸腾的鸣声。

“你跟我想到一块儿了。”我对她说道,从柜子里拿出杯子,“烧的水够两个人喝吗?”

凯瑟琳点点头。我选了一个洋甘菊茶包,又往热腾腾的水杯里加了一小勺蜂蜜。凯瑟琳喝的是她平日里睡前泡的专门茶包。我不知道那茶包里具体装着什么,可那味道闻起来有些像意大利香肠,我总是尽可能地不去靠近她杯子里散发出的水汽。

“既然你来了,”她一边往自己杯里倒水,一边说道,“我们就谈会儿吧。”

“没问题,”我答道,在桌旁坐下。她的语调告诉我这场谈话不会太轻松。“怎么了?”

“两件事情。首先,我还有份礼物要给你。”她从口袋里掏出了一条制作精细的银手链,上面挂着一个小吊坠。吊坠是一个小小的沙漏造型,和我的指甲差不多长。当然,吊坠不是一个真正的沙漏,上下两个凸起的部分实际上是两颗小珍珠,边缘处镶着扁平的绿色石头,看上去像是翡翠。

“这串链子是新配的,”她说,“原先的那条很早之前就断了。但这个吊坠是在我修完时研会的全部培训课程后,我妈妈送给我的。这是她的一个朋友专门为我订制的,我再没见过第二个跟它相似的吊坠。我每次考察都会戴着它,对我来说,它就像个护身符。”

她将手链系到了我的腕上。“看起来长短正好。这不只是一份生日礼物,恰好你的训练也接近了尾声,这就算是我的贺礼吧。当然了,遗憾的是你的训练课程只有一点点时间,缩减了不少内容。”

我朝她微笑道:“谢谢你,凯瑟琳。手链很美。”

“我本就打算把它送给你的,”她说,“它也有一个实用性的用途。如果你在公共场合把这条手链拿给我看,我向你保证它会引起我的注意的。到时候你再把挂坠顶端的这个小缺口指给我看,说出它的由来,那样保准能得到我的信任。”

这么一说我才注意到挂坠上这个小小的瑕疵——镶在珍珠上的绿石头上有一个小缺口。“这是怎么弄的?”

“是我刚开始执行考察任务的时候弄的。那次我是一个人去考察,索尔不在。”她停了一下,拿起茶杯试啜了一口,茶水显然还很烫。“那时我已经工作有两年了,大概穿越了有几十次,怎么也算是见过些世面了。可当时我在纽约,正准备从一辆马车上走下来去参加当晚的美国平等权利协会大会——你知道吗?就是讨论宪法第五修正案是否该将女性包括在内的那场大会?”

我点点头,依稀记得有在历史课上听说过,而且最近在凯瑟琳的工作日志中也有一篇是关于这个主题的。

“就在那个时候,”她说了下去,“我朝车外瞥了一眼,竟然看到苏珊·安东尼、弗雷德里克·道格拉斯和索琼娜·特鲁斯(1)三个人就在离我几英尺外的地方,站在大楼的入口旁。我就像个第一次看到自由女神像或是国会山的游客一样,傻乎乎地忘了自己正在干什么,不小心被车门夹到了手腕。”

“哎哟,天哪。”我咯咯笑了起来,“对不起——希望你没伤得太重。”

“伤得到不重,只是被门闩划破了皮。道格拉斯先生恰巧带了一块手帕,他慷慨地将手帕送给了我。那块手帕我一直珍藏着,可惜我最后一次穿越到1969年的时候没随身带着它。”她叹了口气,“别的倒没什么,只是我出了个大洋相,还有这个沙漏挂坠上也磕了一个口子。我还没把这事跟任何人说过,连索尔也没跟他说。我那时怕时研会的人会笑我是个被大明星闪晕的傻迷妹。”

她又喝了一口茶,将视线投向我。“现在,来说说另一件事吧。”她沉默了良久,终于继续说道,“我有点担心你,凯特。不是指你操作圆挂件的技术,”她赶紧接道,“你在那方面学得很快。我花了近两年的时间才能像你一样在那么短的时间内召出圆挂件的控制面板。你在集中注意力方面很有天赋。”

“那么,你想说的是?”我问。

凯瑟琳用茶包搅了搅杯里的开水,又一次陷入了沉默,显然是在思考如何措辞。“我想说的是特雷的问题,凯特。你们两个走得太近了,我有点担心。你也知道你俩的这段关系是不可能长久的吧?”

她的话刺痛了我,可我无法否认自己也觉得她说的有一定道理。我也曾问过自己,特雷为什么会喜欢我?他长得帅气、聪明又风趣……而我却只是我,凯特。“我懂,”我答道,低头看着自己的茶杯,“他那么优秀,我知道肯定有很多女孩子也……”

凯瑟琳立刻握住了我的手。“哦不不,我亲爱的,我不是那个意思。”她的眼眶湿润了,“我说的绝不是指那个意思。你值得这世界上每一个好男孩的喜爱。你美丽、有头脑,幽默——他怎么会不想和你在一起呢?”她摇了摇头,微笑着望着我,“你的确是缺了点儿自信,但是,恐怕十六岁的姑娘们普遍都有这个缺点——抱歉,是十七岁。”

“那你的意思是?”

“我认为你还没把整个事情想透彻。你之前说你需要一个朋友,这我同意,所以我同意让特雷来陪陪你。我当时怕极了你会陷入抑郁,毕竟哈利和黛博拉都从你的生活中……消失了。”她顿了顿,“但如果你最终成功修复了时间线,你的父母都会回来,我们都会回到和之前一样的生活。而特雷呢,照你之前所说的来看,那时候他肯定不会在布莱尔坡高中读书。你说过他是取代了你的名额才能入学的,对吗?那时的特雷不会对现在发生的事有任何印象。他不会记得你,凯特。”

我想起了我和特雷相遇的第一天晚上,他在门廊上说过的话——他说我只要随便脱下一只袜子或摘下一只耳环扔到地上,让他眼看着东西消失,他就会再一次相信我的话。放在几个星期前我们才认识一天的时候,那是再好不过的法子了。可事到如今呢?我会记得我们所有在一起的时光,特雷却不会。即使我到时候能够想方设法找到他,一切也再回不到过去了。现在想到这一点,比我当初刚意识到这个道理的时候要揪心几百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