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9章 功果(第2/3页)

弘历不再是孩子时候的无知。这两年的经历,让他清楚的看到了皇阿玛和八叔一脉的龃龉。就算这样深的龃龉,皇阿玛都能给八叔一个亲王爵位,何况只是左右摇摆的平郡王府。

直接夺铁帽子王的王爵,岂不惹人非议。

皇阿玛若把平郡王纳尔苏贬为庶人,再令其长子袭爵,才是真正的恩威并施。

只是弘历不敢保证,自己揣摩对了皇阿玛的心意。若是错了,只怕会遭皇阿玛的斥责怒火。

宋嘉书只是含笑:“你想好了的事,去做就是了。”

弘历抿了抿唇:“额娘想必也知道,皇阿玛不喜平郡王,更不喜曹家。上回为了我送十四叔去景山一事,听闻额娘就被皇祖母刁难了好几回。这回要再因着儿子给福彭说话,让皇阿玛迁怒于您……”

那自家额娘的日子未免也太难了。

薄荷香幽微的传来,不是香料,而是景仁宫里养的几盆鲜薄荷,随着一阵微风吹过,就带来略显辛辣的清香。

宋嘉书平时便会摘鲜嫩的薄荷叶子,用白水一一洗过,放到干净的冰里一并冻着泡水喝。

此时,她给弘历递上一杯清凉去燥的薄荷水:“你虽然是你皇阿玛的儿子,却也不是你皇阿玛的影子,你自然有自己的衡量和想法。至于额娘,你就更不要担心了。”

弘历还有些不放心的时候,弘昼已经进门了——他走进来的速度比白宁报,‘五阿哥到了’的话音还快。

耿氏对儿子一贯是有些溺爱的,弘昼的性子也有些童趣,于是虽然长成了少年,但他手上还系着端午的五彩绳。

此时弘昼笑着给宋嘉书行了过节礼,然后来拉弘历:“四哥你还没请完安啊,好容易今天下午不上课,走,快去玩去。”

宋嘉书看到弘昼就忍不住笑,也伸手推推弘历:“去吧,难得有时间,好好玩去吧。”

弘昼的思维再次天马行空起来:“对啊,四哥,咱们再过两年就要讨老婆啦,到时候再敞开了玩,就有人要啰嗦你了。”

别说宋嘉书了,弘历现在每天见弘昼,都经常要被他弄个无语。

弘昼走到门口,又想起来,笑嘻嘻的把头伸回来:“熹额娘,我觉得您送去的那梅干菜扣肉的粽子还有豆腐干笋干的粽子都好吃,您再让人包了给我啊。”

弘历:……额娘包了些奇奇怪怪的粽子,他都有点不敢下口,偏弘昼还喜欢。

宋嘉书也深觉遇到知己:“好啊,下回我再给你送些旁的。”

——

五月初,就在宋嘉书奋斗于研究粽子的时候,朝上发生了几件大事。

平郡王纳尔苏因贪婪冒功之罪被革除王爵,勒令其从西北归京反省。其子福彭承袭郡王爵位。

升镇国公延信为贝子,接替抚远大将军之位。

升年羹尧为川陕云贵四省总督,西北凡有军机事务,著边防大臣及各省督抚提镇,俱照年羹尧之意办理。①

至此,藏边事务已完,西北功过也算赏罚完毕。

总体来说,皇上这几道旨意看起来还是恩威并施,且恩为主的:只罚了平郡王一个,而且爵位还给了平郡王嫡长子,也算不上什么重罚。其余的就都是升官了。

然而这个消息传到后宫,太后就又‘病’了一次,当夜宣了四回太医,直道心口疼。

太后的心口没法不疼。

皇上虽未再加罪十四,可也没有一点要功过相抵放他出来的意思啊!

而且这回被皇上升官的都是些什么人啊:延信就是当日去西北报先帝之丧并且负责‘陪伴迎接’十四回京的人,皇上给他升了个贝子,跟十四平起平坐,又让他接任了十四的抚远大将军之位,岂不是故意打脸。

而给年羹尧这样大的权利,简直是将整个西北付与他了!在太后眼里,这就是十四栽树年家乘凉。

可见自己这个亲娘,不如年贵妃这个小妾。

太后既然病了,皇上便日夜前去请安,甚至亲自侍奉太后服药。

朝堂民间都道皇帝纯孝。

大约也只有母子俩知道,彼此朝夕相见的时候,是怎样一种氛围。

且说自打福彭袭爵之事后,皇上又召宋嘉书去了一次养心殿。

只是提都没提平郡王,似乎根本不知道曹佳氏曾经上过景仁宫的门,也没提弘历为福彭说话之事。

皇上只是如常道:“五月十三日是皇后的生辰,朕瞧着内务府定的皇后千秋庆贺之礼有些奢靡,便做主减了些,皇后没什么不痛快吧。”

宋嘉书:……您还跟皇后置气呢,明明知道皇后娘娘最重就是身份和与之匹配的待遇,怎么还故意给人家过生日减档次呢。

她只得如实道:“娘娘并没有让臣妾等帮着做什么,近来除了请安也少见娘娘。”

以实在不知道来回应皇上。

皇上嗯了一声,不知是在说给自己听,还是说给宋嘉书听,只闲闲道:“到底没出了先帝的二十七个月,待后年行了册封礼后再大办吧。”

宋嘉书:怎么都好,我真不想掺和到你们帝后俩的赌气中去。

——

雍正元年五月十三日,皇后娘娘过了个不甚痛快的生日。

其实典礼是否铺陈华贵,宴席是否盛大皇后并不如何在意,她在意的唯有礼节。但是皇上特意做主,简化了皇后千秋的流程,尤其省了内外命妇集聚钟粹宫磕头这一步,就让皇后分外气苦。

皇上这是警告自己,不许再透露任何消息给太后,也不许再为难年贵妃。

否则这些皇后的尊荣,他作为天子,也是收的回去的。

皇后明白皇上的意思,却为自己不平:可皇上怎么忘了,是他先给了年贵妃逾越贵妃的尊崇,是他先剥了自己的颜面。

皇后过了个没滋味的生日之后,大约是疑心生暗影,便越发觉得宫内宫外对待自己的态度不够恭敬。

尤其是皇上恩赏重用年羹尧后,命妇们来往宫禁,便难免往年贵妃处恭贺一二,更让皇后不快。

于是越发要把宫务权柄抓紧,不肯让任何人沾手。

连皇上偶尔提一句:“皇后看上去有些疲倦,不如将不要紧的事儿交给贵妃和熹妃。”都被皇后紧绷绷的回应:“皇上关怀,臣妾铭记于心,只是宫务都是臣妾分内之事,理应做好。”

一句话给皇上堵得啊,他就是知道皇后的脾气,才特意说了‘不要紧的事儿’,结果皇后居然一点不能放手。

在皇上心里,明明做了皇后,更该豁达稳重,怎么这还不如在王府的时候。那时候还肯让熹妃和裕嫔帮衬呢。

皇后越是如此重视权利,皇上就越发想起上回皇后居然给太后报信,一并为难贵妃之事。

不免有些防着皇后再行此事,日常对贵妃就更加爱护关照,恐贵妃受委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