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一章 南夷就藩(第3/9页)

秦凤仪说得那叫一个绘声绘色,一帮子大老爷们儿,哪怕是已婚如潘琛这样的,都听得不禁连吞口水,秦凤仪说潘琛:“嘿,你这已婚的,俩眼冒什么光啊!”

潘琛讪笑道:“这不是听殿下说的,那啥——”

大家一阵笑,秦凤仪揶揄道:“那啥也没你的份儿啊!”

那百户很实诚地问:“殿下,俺,俺没成亲,俺光棍儿着呢,能有俺的份儿不?”“好生跟着我干,以后,一人给你们发个媳妇儿!”

众将士一阵欢呼!

不过半月,秦凤仪非但连百户个个熟悉了,便是总旗、小旗,也有不少能叫出名字的。待豫州大雪停了几日,斥候回报可继续南下行军了。豫州巡抚主动给大军补足了粮草,亲自送镇南殿下出了豫州。同知还道:“大人也太实诚了,这么些人,光这些天在咱们豫州吃用就花销不少,又给补了这些粮草,下官都替大人心疼。”

豫州巡抚道:“这有什么心疼的,只看镇南殿下这些天每日与军士同吃同练,我等便不可慢怠。”

秦凤仪已南下,却不知自己一路颇受好评,无他,以往他虽也有些臭美爱排场的虚荣心,这一路,便是经各州县,也从不需哪位官员献宅安置,他从来都是住在当地驿馆,倘时有不巧宿在城外,秦凤仪也从不挑剔住宿条件。而且他关心将士,从不扰民。在秦凤仪看来,这些都是很正常的事。这一万亲兵可是他的家底,在秦凤仪眼里,这就是他的财产,每个将士都是他的,他当然要好生珍惜了。至于扰民之类的事,秦凤仪做平民做了二十年,当然知道什么样的官员最招人厌,他也不会有点儿身份权力便做出那些可厌可恶之事。故而这些于秦凤仪很寻常之事,传回朝中,即便没人提出称赞表扬,在一些公道人的心里,也都觉着秦凤仪人品可敬。

秦凤仪人品太好。然后发现麻烦事了。

这事儿呢,还是秦凤仪的缘故。秦凤仪当真是个善心的,当然,这种善心很大程度上来自他自小衣食无。别的大户人家还有个兄弟姐妹争夺家产的事儿呢,秦家就秦凤仪一个,没人跟他争,故而秦凤仪连这种事也没遇到过,他是一路小纨绔长大的。他就与李镜说过小时候见着乞丐乞讨他给银子受骗的事。秦凤仪就是这样心软的人,他当然也干过要对小秀儿如何如何的事,但那时,秦凤仪本身对自己的观感有所偏差,一直觉着自己很招人待见,他觉着小秀儿能跟他,是小秀儿的福气呢,完全不晓得人家姑娘会不愿意呢。

总的来说,在秦老爷、秦太太的养育下,秦凤仪几乎是在一个纯白的空间长大的,所以,他方能至情至性。

人性格的塑造,最重要的一段时间便是年少光阴,在秦老爷、秦太太的精心养育下,秦凤仪完美错过了这段时间。当然,秦凤仪也不是不知人间疾苦,他身为商贾子弟,也曾被人深深歧视过,也曾遇得严师被师父严格管束过,但这都是极短的经历,还不足以对秦凤仪的性格产生深远影响。秦凤仪人生遇到的第一个大坎坷,就是十六岁去京城提亲,他岳父给他提的两个条件:不是中进士,就是入军营,做了五品将领,方答应他的提亲。

秦凤仪却能凭着过人的天资,一举中了探花。可见秦凤仪人生之顺遂!

为什么许多优秀出众的人遇坎坷反容易一蹶不振?并非优秀之人禁不起打击坎坷,是因为,出众的人,因其自身资质出众,反容易越过许多常人必经的坎坷。春闱,别人读二十年能中进士已是罕见的俊才,秦凤仪读四年就金榜题名,那这探花的心境,与人家苦读二十载的心境,自然是不同的。

如此顺遂了二十一年,秦凤仪遇到了平生最大的坎坷——他自己的身世。好在,秦凤仪熬了过来。

而秦凤仪的性情已然养成,纵使经受自己身世的打击,他也只会说,纵天下皆是贱人,我也绝对会活得堂堂正正。可见秦凤仪之脾性。

这样的秦凤仪,头一回见着冬天乞讨之人时,直接就吐了。冬天不同于夏天,夏天时,不论是天上飞的、地上走的、水里游的,再没吃的,啃几口青树皮也饿不死人。可冬天不同,便是豫州这样富庶的州城也会开粥棚,救济那些穷苦百姓。秦凤仪哪里见过这个。潘琛就要驱散那行乞之人,秦凤仪吐过之后正喝水漱口,立马拦了潘琛:“这是做什么?他们只是饿了,又不是刺客。”他又命人给些粮食,虽则给的都是粗粮,但也足够这些乞讨者多活几日了。

秦凤仪见着可怜的,必要发善心,潘琛也知道这位殿下的好意,暗暗加强了秦凤仪身边的护卫工作。秦凤仪这样发善心,有些人乞得些粮食便磕头后离去了,有一些则远远地跟在车队之后,待将士们停下吃饭时,他们过去帮着生灶做饭打扫。俱是可怜之人,哪里就真能驱赶呢?便是驱赶,对着恶人,给两鞭子不算什么,对着这些人,将士们也下不去手。

潘琛身为秦凤仪的亲卫将领,自然要与秦凤仪说这事儿。

秦凤仪自己每天时常在军中走动,也知道这些事。潘琛道:“不如每人给几两银子,打发了吧?”这话相当厚道了,也很照顾镇南王殿下的心情。

秦凤仪问:“他们跟咱们走了有五六天了吧?”潘琛道:“六天了。”

“咱们行军,现在路不好走,每天也有三十里,六天便是一百八十里地,现在打发他们,他们也找不着家了呀。”

“可,殿下,臣知道殿下是个善心人,但咱们该救济的也救济了,总不能带他们去南夷吧?”

潘琛说着,眼睛望向张羿,希望张羿也劝谏一二。张羿道:“眼下只有百十来人,这么下去,怕是人越来越多。百十人便是百十张嘴,殿下,现下还不显什么,待到千余人时,咱们的粮草必然吃紧。”

秦凤仪沉默半晌,方道:“当年,我科举,最初是为了娶媳妇儿。后来娶到媳妇儿了,知道中进士就能做官了,那时,我便想,做什么样的官呢?

“我的才干,巡抚总督或是不成,我就想,在一个小地方做个县令,县里该修的路修一修,有穷苦的百姓,想法子让他们能过上温饱的日子。这就是我的志向。”秦凤仪道,“若将他们遗弃,轻而易举。可人来世上一遭,我们虽不是这些饥民,但谁能永世富贵?我今日救他们,不是为了让他们对我感恩戴德,我只希望,我今日对他们伸出手,将来有朝一日,他们遇见一样的饥民时,也可伸出手,活人性命!”

那些饥民尾随大军,秦凤仪又是个心善的,晚上也会给他们安排休息的地方,不令他们在外冻着,不然,这样的冬天,真能冻死人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