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篇 方舟 26 潘多拉计划(第2/3页)

现实的困难包括药物的供应、存储和发放。我们的预测显示,方舟现有的药品储备能够生产出足量的化合物,治愈超过5000名病人(费根和布莱尔的研究结果表明,每个病人只需服用三剂)。然而,这些药物需要冷冻和……

……实施大规模治疗的主要障碍仍在于,上面的幸存者对于技术十分敏感,而且据观察,这种敏感正不断增强。在方舟之外,大爆炸后幸存下来的与技术有关的设施正被有组织地破坏。数次考察队报告声称,在进行医疗测试时遭遇了敌意对待,其中三次发生设备被抢夺损毁的事件。最近出发的两组考察队员仍未返回。鉴于外部环境存在多种风险,现在将他们的失踪归因于上面幸存者对技术发起的暴力清洗运动仍言之过早。尽管如此,这仍是一项切实存在的紧迫顾虑。

“这是禁忌,”我说,“幸存者开始对抗机器。”

“你不能为此责备他们,”主事人说,“大爆炸与他们无关,他们却要承受它造成的恶果。”

“不仅如此,”我说,“他们还有其他理由害怕方舟居民及其机器。”

我走到另一个床边。我在上面放了一些文件,都出自同样的手写体。字写得乱七八糟,阅读这些手写字带给我的挑战,不亚于纸张褪色潮湿造成的窟窿和霉菌。

“这些文件都是同一个人写的,这里写着他的名字叫希顿教授。他记述了他们是如何进行实验的。”

归功于费根和布莱尔教授的辛勤工作,我们仍有机会让方舟计划发挥其价值。如今地表上孪生现象已非常普遍,我们完全有能力修复这一进程。布莱尔和费根的研究结果充分表明,通过谨慎调配我们现存的资源,这种治疗方案完全可行,至少能够扭转方舟周边区域的孪生现象,并且显著降低未来世代的死亡率和严重残疾的比例。

这项研究实施的方式(我已通过私人意见和官方申诉渠道表达了异议)在别种情况下是一个大问题。抛开这些道德顾虑不谈,研究结果已经表明,在极端情况下对他们实施治疗并不明智,存在失败的风险。

“这项研究实施的方式,这句话是什么意思?”佐伊问道。

“这里有写。”我说着递给她下一张纸。

派珀靠在她肩头,两个人一起读起来。

费根和布莱尔的研究存在诸多问题,其中最严重的道德破坏在于,他们使用的来自上面的研究对象并非自愿参与。鉴于进出方舟的安全条款十分完备,如果没有最高层的准许,这些研究对象根本无法进入方舟内。这意味着直接参与此项计划的人和临时政府沆瀣一气,同谋造就了这场伦理惨剧,鉴于研究对象极高的致死率,这已是骇人听闻的犯罪行为。

“这即是说,他们从上面抓人来进行实验,”派珀说道,“导致一部分人死亡,或者全都致死了。”当他像此刻这般愤怒时,我才会记起他是如何具有威慑力。这不仅仅是因为他是个大块头,还在于他绿色的眼睛里没有丝毫疑惑,愤怒表现得如此彻底。

“而且在他们这么干的过程中,我们仍是他们害怕的存在,”我说,“他们把自己关起来,担心所谓的安全条款,来保护他们与我们隔离。”我短暂寒心的笑声在宿舍里回荡。

撇开对作为研究对象的双胞胎的忧虑不谈,我仍然希望,如此不择手段能够产生正当的结局。然而,如果研究结果只停留在学术层面,仅仅是为了满足方舟居民的好奇心,或是只为了我们自己的将来所需而保存下来,那么已没有丝毫正当可言。我强烈要求你,作为临时政府的代表,能够重新考虑这一决定,并且实施这一治疗方案,这样做将会显著改善上面幸存者的生活状况,并且带给他们最佳的生育机会。

这不是我第一次要求临时政府重新考虑针对上面幸存者的态度,我也不是对此事项表达关切的唯一一个方舟公民。如果目前用于潘多拉计划的资源(主要是电力),能够转而用于针对上面幸存者的大规模治疗,我们有望在下一代人身上看到积极的疗效。

我看着派珀聚精会神思考时眉宇间的两道弧线,还有佐伊解读那些语句时咬着下唇的模样。他们是如此相似,却对此毫不在意。

“他们没这么做,是因为他们认为这不够重要。”我说,“因为他们忙着关注自己的事,对地表的幸存者又充满恐惧。随后,方舟里的情况也开始变得不如意起来。”

我领着他们来到一堆文件前,这些纸张一直摆到另一面墙附近,上面密密麻麻写满了难辨的字迹,记述了方舟的最后岁月。不仅仅在于印刷体改成了手写体,还有对纸张的大面积重复利用,标示了这些属于晚期文件,语言的风格也发生了变化。

“早期文件的行文都很刻板,很正式,”我解释道,“这个备忘录那个先决条件什么的,跟人们实际说话时采用的语言一点也不像。有些文件一直如此,尤其是技术文档。但其他大多数文件里的语言都在改变,开始变得不连贯,充满绝望情绪。看这里。”

我递给派珀几张后期的纸,上面纵横交错写满了潦草的笔记。报告开始变得了无修饰,简短敷衍,就像语言本身已经被烧尽了。

斯普林菲尔德家婴儿降生,男性,身体健康,体重七磅六盎司,但是母亲不能(或是不愿意?)哺乳。

F翼照明出现故障,所有剩余居民临时安置到B翼。每日18点至次日凌晨6点停止对居民的电力供应(A区潘多拉计划和食堂冷冻设备除外)。

“你希望我会对这些人感到难过吗?”佐伊反问道,“这是他们自找的。他们把自己封闭在舒适的地方,而上面的世界一片焦土。他们没有帮助地表上的幸存者,只是研究他们,就像孩子抓到蚂蚁关进罐子里。”

“我知道,”我说,“我可没说他们是什么好人。我只想让你了解发生了什么,下面的一切是如何失控的。我猜测,越来越多的人开始精神失常,因为他们在地下居住了太长时间。听这一段。”

F区已经封锁起来,以集中关押那些精神失常的病人,以及对方舟其余人口造成严重安全威胁的人。这一象限的所有武器装备都已移除,但临时政府慷慨地维持了对他们的食物和饮水供应。电力供应已被切断(通风设备除外),来优先保证其余人口的需求。

将他们释放到地表这一方案经过考虑,但并不可行,原因在于他们与上面幸存者互动时,会对方舟的存在产生安全威胁。

所有出口都已被永久封闭。鉴于他们严重的精神状况,我们并不认为针对他们的禁锢措施将会持续很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