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篇 方舟 26 潘多拉计划(第3/3页)

“他们用这种说法掩盖了一切,不是吗?”我说道,“居民的实际意思是囚犯,并不认为针对他们的禁锢措施将会持续很久,意味着他们很快就会死去。他们在希望发疯的人自杀,或者自相残杀。”

“你认为只有他们才会玩这种文字游戏吗?”派珀说道,“阿尔法今天仍在这么干。想想避难所吧。”

我想,不只是阿尔法人这么干。无数次我都在言辞和事实之间的巨大差距中寻求平衡。当我告诉派珀和佐伊关于吉普的死讯时,我说的是“他不在了”。这些词汇没有包含丝毫吉普死去那一刻的真相,它们干净整洁,他躺在水泥地板上,像打破的鸡蛋般变成一摊血肉时,那场面可一点也不干净。当周遭世界陷入困境时,我们使用言辞来作为不流血的符号。当西蒙的侦察兵骑着马去召集军队为新霍巴特之战做准备时,他们带来的讯息是“战斗,自由,起义”,丝毫没有提及长剑刺穿内脏,或是雪地中堆满半烧焦的尸体。

“我们跟方舟里这些人并不一样,”佐伊说道,“他们活埋了关在F区的那些人。他们要么将彼此撕成碎片,或者活得足够长的话,也会最终饿死。”

“他们都被活埋了,”我说,“不只是被关起来的那些疯子。方舟里的每个人到最后都难脱被活埋的命运,困在地底,没有了照明,然后又丧失了食物来源。”

“那也比在地表上要好得多,”派珀道,“地表幸存者不只要应对大爆炸的影响,还有随之而来的漫长寒冬,以及后来所有贫瘠的年份。”

他说得没错。而且,因为这些人没有方舟,也没有记录,我们永远不会知道,他们最初几十年在地表的生活是什么样子的。多年来,我只听到过几首关于漫长寒冬的歌,被吟游诗人传唱。他们唱到,辐射影响了子宫里的婴儿,他们生来就没有鼻孔或者嘴巴,无法呼吸,在出生那一刻就面临着死亡;孩子们融化成一团血肉,里面还有半成型的骨骼。身体变成了难解之谜。但是,我们永远无法了解那个时代的所有恐惧,就算传唱下来的这些故事,也和那些年出生的婴儿一样扭曲反常。

“他们为什么在方舟里待那么长时间?”西蒙问道,“如果文件的日期标示无误的话,足足超过了五十年。几十年后辐射已经没有那么厉害了,他们的报告也是这么说的。我不是说上面轻松如常,但一切都开始重新生长,幸存者也开始繁衍后代。这些人应该出来的。”

“并不是地表上的世界让他们害怕,”派珀说,“也不是因为辐射。是因为我们。”他看着自己没有生出手臂的左肩。“你听过阿尔法人对我们的称呼吧,这还是他们对我们习以为常了。”

在过去数周之内,即便是在新霍巴特的围墙里,我也听到过这类称呼,任何欧米茄人都不会陌生:“怪物!死人!”

“你自己来读一读,”派珀继续说道,“你也看到了,方舟里的人甚至还在争论,扭转孪生现象是否值得。他们认为携带变异的种族,像我们这样的人,根本不值得挽救,甚至比整个种族灭绝还可怕。正因为此,他们才一直待在地下,以避开我们。”

“同时,也能避免变得跟我们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