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1章 夜猎

秋意渐浓。闻姚替钟阑拉上外衣。

“如果不舒服就说出来,我会把会谈叫停的。”闻姚的手滑过钟阑的耳侧。

钟阑轻轻摇头,拍了拍他的手。

他眼眸低垂,眼里似乎有心事。一直以来钟阑从没心事,如今的模样异常罕见。

闻姚眉头微蹙,并未多说什么。

雨行城郊,高山之巅,一座原先荒弃的行宫被打扫出来用于正式会谈。

一行人到山脚下,忽然见到远处有一群人。一群士兵押着几个人。

“怎么回事?”

钟阑正欲发问,忽地前面有小厮来传话,催促他们快些,燕国君已经等得很急了。

闻姚捏了下他的手,轻声:“看他们有什么戏可演吧。”

他们抵达山顶行宫。事先抵达的两国士兵分别把持殿堂两侧,屋内灯火通明,燃着熊熊火光。

“罗国君,这边请。”

忽地,闻姚的衣袖被一把抓住!

他转身的同时,周围发出一阵惊呼!

“帝师大人!这是怎么回事?!”

钟阑捂着鼻子,头晕,脚下不稳。

闻姚一把抱住他:“怎么了?”

钟阑摇头,那只捂着鼻子的手轻轻打开,整个掌心都是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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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瞧,他这般模样多憔悴。”燕国新君坐在殿堂的另一侧,远远看着门那边的骚乱,“多美。”

血一直从鼻子流过嘴角,再流过嘴唇,一路滴滴答答地染红衣领,仿佛在苍白绝美的雕塑上泼了朱墨,然而淡漠温和的脸却没有半点表情波澜。

看似易碎,但却比更多人坚强,愈发让人渴望掐住他,看看需要如何残忍才能让他露出最脆弱的一面。

李微松没穿灰袍,身着一套正式的官服坐在他侧后方。新君的话落到他耳朵里,他不由得一震,眼皮直跳。

“陛下,罗国君请求推迟会谈。帝师身体不适,需要一间行宫的厢房静养。”

燕国新君眯起眼睛,笑意盎然:“当然可以。请帝师大人保重身体!”

原本他们未计划在行宫过夜,然而钟阑流血不止,他们不敢让他再走山路回去,只能临时处理出一间房间来。

与燕国这边悠然自得相比,罗国忙作一团,随行太医全都候在钟阑门外,入夜才安静下来。

“他是怎么了?”

太医回禀:“帝师大人恐是对某些食物、香料起了病症。”

“食物、香料?”

钟阑的声音在一旁冷静响起:“熏香里面有艾草。”

他对艾草过敏得厉害。刚才的香料里面有许多味香料,味道很不明显。以前他都会按时吃抗过敏的药,自从到这个世界他将这些东西都让宫人都处理干净,平日里不会接触到,也就不再吃药了。他几年没接触过艾草,等分辨出来时已经有反应了。

钟阑将太医叫来,自己点了几味中药,待药煮好,喝完便无事了。这也让他警惕起来,往后都得记得将这药当补药喝。

“这回看着严重,实际上却不是很要紧的病,除了在山上过了一夜并无影响。燕国这是想做什么?”

还有,燕国新君是怎么知道自己对艾草过敏的?他过敏的事情并非公开,当年在任务间隙买药也是无声无息的,就算是李微松,都不一定能知道他对艾草过敏。

钟阑有些焦虑地起身,忽地手腕被人牵住了。

回头,闻姚正坐在榻上,安静地盯着他,他的双目如深渊一样静。

“我在。”

钟阑被他拉到怀里,脸埋入檀香味的衣襟间。年轻、果断的声音在耳边:“先生不是说我是这个世界的主角吗?我欲保护先生,先生又怎么会有事呢?你不该是如此焦虑的。”

“闻姚,你……”钟阑的心脏像是被攒住了。他紧紧握住闻姚衣服后面,闭上眼睛。

他肩膀的僵硬与急促的呼吸被闻姚全然捕捉到了,两人的呼吸交缠在一起。闻姚轻吐气,勾起嘴角,伸出手握住钟阑的双手,与他十指交扣。

“先生,你对我,是不是有更喜欢一点点?”

钟阑抬起头,眼神朦胧,咬着牙:“闻姚,都说了,我之前的表白都不是骗你的。”

闻姚双手握紧,甚至能感受到钟阑的脉搏。他玩味眯眼:“你这次说话的时候心跳加快了。看来,这次的真心比上次多了那么一点点。”

钟阑:“……”

算了,平心静气,不要和他计较。

“既然多了那么一点点,朕可以亲吻帝师大人吗?”

钟阑恍然激灵,刚回神,闻姚便与他额头相抵,双目凝视,两人逐渐交换呼吸。

“闻姚,我们……”钟阑脸侧绯红,后半句话被堵住了。忽然,身体周围的空气微冷,对方的体温消失不见。

钟阑:“?”

闻姚压抑着露骨的眼神,深情且沙哑:“朕知道,只有一点点真心,便只能有一点点接触,不会再越界了。”

“……”

气死了气死了!

刚才的焦虑烟消云散,钟阑翻了个身,气呼呼地躺回自己床上睡觉去了。闻姚在他床边,盯着那气足了的后脑勺,轻轻笑了下。

行宫的夜晚很不平静。

寒风一刮,深秋反倒是更像冬天。山巅风声呼啸,窗户关紧了,窗与窗棂的缝隙却微微松动,细碎且不停的声音扰人心烦。

闻姚睡在隔壁,钟阑独自在床上睁着眼睛,心里的不安越来越明显。

忽地,门被敲响了!

钟阑猛地起身,左右张望。屋外原本有侍卫,既然不是侍卫的通传,那他们恐怕凶多吉少了。

不过,这敲门声,闻姚应该也听见了。

他起身穿上衣服,刚想开门,手忽然停住了。他抿住下唇,眼神在屋内左右张望。

该死,自己躺久了,竟然身边连把剑都没有。他将削果子的小刀握在手里,推门出去。

“啊——”

刚一开门,远处的小树林忽然有一人影倒下。鲜血喷涌,明朗的月光下,血液的红色若隐若现。

钟阑左右张望,原本在屋外候着的侍卫全都坐在地上。不过胸口还有起伏,看上去像是睡着了似的。

“陛下,箭法真准!”

远处,一道书生似的儒雅身影伫立在月光下,手握弓箭。身后的随从正在努力夸赞他。

他见到钟阑开门,转头十分欣喜:“帝师大人,您终于出来了!太好了,朕还以为您看不见这等妙事了呢。”

钟阑面无表情地走近,眼光瞥过那倒地的人。他左脚和左手都被挑断了筋骨,根本跑不起来。一支箭插在他的后心,俨然已经没有气了。

“介绍一下,这是在做什么。”

燕国新君笑了:“朕得了些俘虏,正好想尝试夜中狩猎。这回想到,帝师大人似乎也对这些俘虏有仇恨,这才过来叫帝师大人一起参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