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2章 骗局

“呵,”燕国新君低头含蓄地笑了声,“朕倒也不清楚哪些东西是独属你的,冲撞了罗国君,抱歉。”

他的神态和语气都温和得很,但总是让人感到轻蔑的笑意。说完这句话,他微微欠身就要转身离去。

忽地,一支利箭破空,擦着燕国新君的耳鬓,狠狠钉入身后的巨树!

耳鬓的头发断了半截,脸侧一条猩红而刺眼的血痕异常分明。燕国新君眼睛眨也不眨,怔怔看着前方,像是没料到他竟然敢动手。

他身旁那名棺材脸的高大男子脸上横肉直跳,如猎豹一样绷紧肌肉,似乎下一秒就要冲出去给闻姚一拳。

闻姚立在原地,慢慢放下弓,勾起嘴角慢条斯理:“手没拉稳。朕也不清楚为何这箭也像是独属你似的,抱歉。”

棺材脸怒气冲冲:“你!”

闻姚无视他愤怒的眼神,淡然走到两人之间,一把拉住浑身紧绷、表情冷淡锐利的钟阑,像是没见到他此时攻击的欲望似的,抬手轻轻拂过他的脸颊,眼神暧昧且宠溺。

“先生,以后不许再打架了。”

“……”

钟阑浑身的杀意还收不住,一时未调整好自己的表情,听到闻姚这般宠溺的语气一时呼吸错乱,眼神瞥开。

一只手扣住这尊杀神的后脑勺,使他被迫转过头与自己对视:“先生,您这副模样,可不能随意露给人看。”

新君在远处,双手死死捏拳,指甲陷入掌心,抠出一道血痕。他双眼怒瞪,恨不得冲上去插到两人之间将人分开。

闻姚斜瞥一眼,像是故意在挑起新君的注意。他勾起嘴角,故意凑到钟阑身边,从他手里将小刀抽出,向对方炫耀钟阑能任由自己夺刀。

“先生若气不过实在想打架,那回去,朕与您打。”

旁边的那人气得呼吸错乱,快厥过去了。

闻姚继续,声音低哑却清晰:“在哪里打都行。”

“咳咳。”钟阑终于受不了了,浑身放松下来,月光洒落脸颊将脸上的微红照得清晰可见,“我们回去。你将还活着的那几个人手脚解开,让他们住到罗国使团里吧。”

“盛云刚才与朕一同在山腰解决掉围困陷阱后,朕已让他带人将那些人送到使团房里了。朕与先生这就回去,先生的命令,朕当然得听了。”闻姚勾起嘴角,在他耳边吹了口气,“也不是所有人都有机会被先生命令的。”

钟阑:“……”

闻姚牵着钟阑的手,将旁边的人当做空气,一路径直往回头。

自始至终,燕国新君、棺材脸打手以及随从都在旁边,如空气般被人遗忘。棺材脸打手见他们就要离去,脸色铁黑,抬步就要追上去。

新君伸手挡住他,再次抬眼时脸上的笑容被僵硬的肌肉拉到了崩坏边缘:“算了。”

深秋如刀的夜风中,明月似寒水冻骨。

新君的声音果决而自信,在他们背后响起:“帝师大人,您还是要想清楚,自己想要的到底是什么。你梦想中的生活,闻姚真的可以给你吗?”

远处传来闻姚的一声冷哼。脸上那道血痕与眼中的恨意交织,新君慵懒地勾唇,头也不回地离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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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雨行毕竟是燕国的土地,还是要更加小心才是。”闻姚将钟阑拖到自己屋子,“是学生大意了,夜晚不能与您分开。还有两个时辰天亮,先生再睡一会儿吧。”

“嗯。”钟阑揉着眼睛。困意后知后觉的爬上后脑勺,他昏昏沉沉地将外衣脱下被闻姚笑着接过。

闻姚的屋子很大,除了床还有一张卧榻。

钟阑想着,闻姚这些日子热衷于玩师徒游戏,大概又会说什么不合礼仪之类的话,干脆从旁边拉了张绒毯,自己到卧榻上:“我只要阖会儿眼,等天亮就好了。”

蜡烛被吹灭了。

忽地,钟阑在困倦中感到自己的后背贴上滚烫的热意。他一个激灵。

“学生怎么能自己睡床,让先生睡卧榻呢?”

钟阑猛地清醒,耳朵旁回荡他刚才说的“在哪儿打都可以”,困意烟消云散。

“闻姚你,”他嗓子里似乎含着某些热切的黏意,故意试探,“要欺师犯上?”

后背那逐渐贴近的热意忽地僵硬。那双手规规矩矩地放在钟阑的腰上,声音委屈。

“学生不敢。”

钟阑:“……”

你不用这么自省啊!

他们两个直挺挺地并排挤在卧榻上。闻姚的手规矩且安稳,贴在钟阑小腹上,而将下巴靠在他的肩窝里。

时间逐渐流逝,钟阑越来越清醒。

在他的气愤中,环绕住他的人发出了酣睡的轻微呼吸声。

钟阑:“……”

既然如此,我们两个都挤在这张窄窄的卧榻上做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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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式会谈无聊且枯燥。

钟阑防着燕国新君,然而直到会盟结束他都没有再做手脚。

此次会盟规定往后三年的贸易往来与军事协定。如今罗国与燕国分别占据南北两边,都有称霸之势,但若真想吞下对方,也不知鹿死谁手,只能生灵涂炭、哀鸿遍野。因此,当燕国主动提出从边境撤军以及裁军、增补农业时,闻姚一口答应了。

钟阑安静地坐在马车上,听着外面隐约的言语,眼皮半耷。

“你心事越发深沉了。”

钟阑嗯了声。

闻姚伸出手,从后环绕,捂住他的眼睛,在他耳边轻声说:“有心事便说出来。”

他掌心的温度覆盖这钟阑的眼皮,温温热热,似乎要将他眼周如霜雪似的僵硬紧绷捂化了。

“之前与你说过,我一直都只想安安稳稳、平淡地度过余生。我想远离杀戮,远离血腥,远离刀剑。”钟阑说,“我以为自己已经离得够远了,但被燕国新君一挑动,那熟悉而厌恶的感觉便又回来了。似乎,我永远逃脱不了。”

那双捂住眼睛的手微微颤动。闻姚从后抱住了他:“不会的。”

午间停车休息时,随行大臣们议论纷纷。

“幸好燕国君突发重疾,让新君上位,天下才能有此太平。虽不长久,但人民经年受战火纷扰,亟需安定与修养,此时停战恰如甘霖啊。”

“这新君与其父亲性格迥异,倒是好相处得多。”

“或许之后外交的压力会减轻不少。”

忽地,守卫营地的士兵疾声高呼:“远处有人!”

营地中所有人都警惕地起身。只见士兵带着几个步履蹒跚、满身血污的人跌跌撞撞地跟着他们进营地。

“这样的打扮不就是预言者吗?”有大臣惊异。

那几个身着灰袍的人十分虚弱地恳求:“让我们见见罗国君和帝师,求你们了。”

“你们莫不是有阴谋!”有人声音尖锐。

“哪里有阴谋?”灰袍人苦笑,“只是想活命而已。燕国新君登基,我们已无活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