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第2/3页)

凯尔继续走着,终于到了巴卡书店门口。这家书店1972年在皇后西街开张,二十五年后搬离原址,现在又搬回来了,离最早的店址不远。如果扎克在这儿干活,贝姬肯定对他说过,他也一定记得。但他还是得进去看看……

书店前面的玻璃橱窗上刷着书店名称的由来:

巴卡:名词;类别:神话。在弗雷曼人的传说中,巴卡是为全人类哭泣的哀悼者。

最近巴卡可要加班加点了,凯尔心想。

他走进书店,对柜台后面那个矮妖般的大胡子男人问了几句。但他们这儿也没有扎克·马科斯。

凯尔接着寻找。他身上穿着Tilley牌狩猎衫和蓝色牛仔裤,讲课时穿的也差不多是这一身。

下一个书店位于大街的南边,还要往下走一个街区。凯尔等着一辆红白相间的有轨电车轻轻驶过——最近都改成磁悬浮的了——然后穿过了街道。

这家书店比巴卡高档得多。最近有人出了一大笔钱改造这座赤褐色的砂石建筑,建筑表面经过喷沙,弄得很干净。现在大多数人都开悬浮车了,但许多建筑物的表面还是带着几十年来汽车尾气留下的污渍。

凯尔开门进去,一只铃铛响了一下。店里有十来个顾客。或许是听见了铃声,一个店员从一只深色的木制书架后面走了出来。

那就是扎克。

“格……格雷夫斯先生。”他结巴道。

“你好,扎克。”

“你怎么来了?”扎克的声音带着怨恨,似乎光是提到凯尔他就令他厌恶。

“我要跟你谈谈。”

“我在上班。”语气轻蔑。

“看出来了。什么时候休息?”

“中午前都忙。”

凯尔连表都没看就说:“我等你。”

“可是——”

“我必须和你谈谈,扎克,我有这个权利。”

男孩瘪了瘪嘴,想了想,然后点点头。

凯尔通常喜欢在书店里四处翻看,特别是翻看大部头的书,但今天他在等待的时候太紧张了,没法集中精神。他看了会《科伦坡加拿大语录》,读了读前人关于家庭生活的意见。科伦坡认为,最有名的加拿大语录是麦克卢汉说的“媒体即信息”。这句话也许道出了事实,但是还有一句话更加常用,尽管它不限于加拿大人,那就是:“我的孩子们恨我。”还有点时间可以打发。凯尔走出了店门。隔壁的店是卖海报的。他走进去四下看了看,装修用的全是铬黄和黑色亮漆。罗伯·贝特曼的野生动物画有很多;七人画派的东西有一些;让-皮埃尔-诺曼的系列作品;当红流行歌手的照片;旧电影海报,从《公民凯恩》到《绝地武士的沦落》;上百张全息海报,包括陆地、天空和海洋的风景。

还有达利,凯尔一直喜欢达利。这里有《记忆的永恒》,就是手表熔化的那张;有《最后的晚餐》;还有……

对了,是《耶稣受难》,这个正好可以拿给学生看。这幅画了他已经有好几年没见了,挂在实验室里想必能活跃气氛。

挂这样一张宗教意味的画肯定会遭人抨击,但是管他呢。凯尔找到放海报的沟槽,从里面抽出一张卷好的走到收银台前。收银员是一个东欧男人。

“三十九块九毛五,”店员说,“加税,加税,加税”。加的是省销售税、商品服务税和国家销售税——加拿大居民是世界上缴税最多的人。

凯尔递上自己的智能卡。店员把它在读卡器上一放,总价随即从卡上的芯片里扣除。店员接着在装画的圆桶外套了个小袋子,然后递给凯尔。

凯尔回到了书店。几分钟后,扎克的休息时间到了。

“我们在什么地方谈?”凯尔问他。

扎克看上去还是不情不愿的样子,但过了一会他说:“去办公室?”凯尔点了点头,扎克把他领到后面的房间。那房间怎么看都不能冠以“办公室”之名,倒更像是个储藏室。扎克把门在身后关上。几个摇摇晃晃的书架和破旧木头办公桌就把这地方塞满了。书店并没有花钱改善一下这个角落;外观才是一切。

扎克把唯一的一张椅子让给凯尔,但凯尔摇了摇头。扎克坐了上去,凯尔把身子靠在一个书架上,书架稍微挪了挪。他往后退了一步,不想让那玩意儿塌在他身上;最近他身上已经够沉了。

“扎克,我爱贝姬。”凯尔说。

“没有一个爱她的人——”扎克语气坚决,“——会做你做的那种事。”他犹豫了一会,好像是吃不准要不要再冒个险。随后,带着年轻人的那种正义感,他又补充了一句:“你这个禽兽。”

凯尔想把这小屁孩拖过来揍一顿:“我什么都没有做。我绝对不会伤害她。”

“你已经伤害了她,她已经不能……”

“不能什么?”

“没什么。”

但凯尔已经从猎豹那儿学了一两手。“告诉我。”他说。

扎克似乎是权衡了一阵子,接着脱口而出:“她连做爱都不能了!”

凯尔感到心脏“怦怦”直跳。贝姬在性上应该是很活跃的,她才十九岁啊,老天!尽管他也怀疑过这个,但亲耳听说还是令他心里一沉。

“我从来没有摸她不该摸的地方,从来没有。”

“她不会高兴我跟你说话的。”

“去他妈的,扎克,我的家庭正在瓦解。我需要你帮忙。”

扎克冷笑:“星期四晚上你可不是这么说的,你说这是你们家的事,还叫我不要我掺和。”

“贝姬不愿和我说话,我需要你来调停。”

“怎么调停?跟她说你没碰过她?她知道你都干了些什么。”

“我可以证明我没有,所以我才来找你,我希望你答应到大学来一次。”

听到这里,穿着雷尔森大学T恤的扎克坐不住了。凯尔知道,多伦多另两所大学的学生很讨厌多伦多大学的人只把自己的学校称作‘大学’。“我为什么要来?”扎克质问。

“多伦多大学有刑侦科学的课程。”凯尔说道,“我们有个测谎实验室,我认识的一个人就在那里工作。他在几百个案子里当过专家证人。我想让你去一次那个实验室,我会自己连上测谎仪,然后你想问什么就问什么,到时候你就会明白我说的都是实话。我没有伤害过贝姬——我不可能伤害她。你会明白这是实话的。”

“你可以让你的朋友操纵测试。”

“那我们可以在其它地方做测试。你来指定实验室,我来付钱。等你知道了真相,说不定可以帮我劝劝贝姬。”

“一个病态的骗子是可以骗过测谎仪的。”

凯尔的脸涨得通红,他冲上去一把抓住了男孩的衬衫前襟。但随后,他又退了下来,张开双臂,摊开双手。“抱歉,”他说,“抱歉。”他努力让自己镇定了下来,“我告诉你,我是清白的,你为什么就不让我证明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