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

希瑟欣喜地发现,每组的59条消息确实能组成一个矩形。实际上,所有的消息在一起组成了48个正方形。

如果把这些矩形用黑白像素表示,就能看见许多圆形。这些圆形的直径有大有小,但它们能够按照大小归进不同的类别,没有一个圆形的直径是独一无二的。

这些圆形似乎证明,这的确是组合消息的正确方式。但可惜的是,除了这些圆形之外,没有再出现其他有意义的图案。希瑟希望的是能看到一本48页的画册,名字叫作《人马座阿尔法山的四十八景》。

她尝试把48条长消息拼成更大的矩阵:总共8列,每列6行;或者总共3列,每列16行。诸如此类。但她拼不出什么新的图案。

她还尝试过搭建立方体。有些方案似乎行得通——如果想象一条穿过立方体的环线,那么在有些组合中,这根环线正好穿过立方体表面的圆形。

可他还是不明白这些数字的全部意义。

“她很聪明,但经验不足。她的模式显示了三维的思考方式。”

史波克说的当然是“他”,而不是“她”。

而且……

老天。

在电影里,他说的是“二维”,不是三维。她以前怎么就没注意到呢?

可汗的错误在于二维的思考方式;来自第三维的攻击把他给打败了。

或许,希瑟的错误在于三维的思考方式。加上一个第四维会不会有所帮助呢?

可是,外星人为什么要采用四维设计呢?

为什么不呢?

不,不,肯定有更好的理由。

她上网搜索了关于第四维的信息。

全看明白了之后,她靠在椅背上,目瞪口呆。

“水塘”确实存在,希瑟心说。不同的物种之间确实有着共同点,但那绝不是简单的一组无线电信号。这个共同点和普通的物理学无关,和大气成分无关,这些东西都太平常了。但是从许多方面来说,这个共同点又更基本、更原始,深藏于万物之中。

这个“水塘”就是维度,具体地说,是第四个维度。

“吟唱部落的歌谣有六十九种词句。

其中的每一种都是正确的!”

只是,其中的一种比其他各种更正确。

根据感觉器官、意识结构、同类间的共识,以及其他种种不同,一种生命形式对宇宙、对现实的认识可以是一维、二维、三维、四维,或者五维的,以此类推,以至无限。

但是在所有可能的维度框架中,有一种是独是一无二的。

那就是对现实的四维解释。

希瑟对此一窍不通。身为心理学家,她在统计学方面功底扎实,但对高等数学并不在行。可是她从阅读中得知,第四维的确具有独特的性质。

她曾经在《科学新闻》的网站上读到过伊瓦斯·彼得逊在1989年5月写的一篇文章,读完之后非常震惊。文章的开头是这样的:

数学家一般都是小心谨慎的人,如果他们用“古怪”、“奇异”、“怪诞”和“神秘”之类的字眼形容自己的研究成果,那就说明真有反常的事情发生了。这些措辞反映了最近在四维空间领域做出的一些研究,这个领域离我们熟悉的三维世界仅有一步之遥。

当数学家将理论物理中的想法和拓扑学(就是对形的研究)的抽象观念结合在一起,他们就发现四维空间有着和其他维度十分不同的数学性质。

希瑟不能说自己完全读懂了彼得逊接下来的意思,比如只有在四维空间中,才可能存在拓扑等价,但不是光滑等价的流形等。

但那都不是重点。重点是,在数学上,四维框架是独一无二的。无论一个物种怎样认识现实,数学家都一定会被四维框架的问题和奇异特性所吸引。

这是一个特殊的水塘,它是一片心灵聚集地,会聚着所有可能的生命形式。

主啊……

不对,不单是主……

还有《耶稣受难》。

她可以从消息组成的页面中制造三维立方体。有了48个页面,就一共能制造8个立方体。

8个立方体,就像是凯尔实验室的墙面上挂的那幅达利的画。

就像是个展开的超立方。

当然了,猎豹说过,展开一个普通的立方体不止一种方法,但在所有的十一种方法里,只有一种能得到十字形。

要展开一个超立方,很可能也有许多种方法。

那些圆形标志就是说明!

要让假想的环线在恰当的位置穿过8个立方体、并将圆形标志排成一行,方法很可能只有一种。

她以前也试过把图片像立方体那样排列,希望能拼出有意义的图案。可是现在,她试着在电脑屏幕上将它们放进一个展开的超立方里。

多伦多大学对各个系使用的大多数软件都有许可证。凯尔教过希瑟如何用CAD程序,以确定地砖的组合方式。

幸好,软件可以用语音输入控制,不过她还是花了点时间才学会使用。终于,她把48条长消息排列成了8个立方体。她接着吩咐电脑把8个立方体按某种模式组合起来,好让圆形的标志恰当地排成一行。

几个方块在电脑屏幕上跳动了一阵,然后形成了唯一正确的排列。

这是个超十字形,和达利画里的那个一样:4个立方体组成垂直的柱体,由上往下的第二个立方体上,连着另外4个。

毫无疑问,外星人的消息组成了一个展开的超立方。

希瑟心想,如果这个三维物体真能沿着kata和ana的方向折叠,它会变成什么样子?

这是一个典型的八月天,闷热潮湿,空中飘着薄雾。希瑟光是步行到计算机辅助制造实验室,身上就挂满了汗珠。这间实验室是电气工程系的一部分,里面的人希瑟一个都不认识,于是她站在门口,礼貌地看着各种机器和机器人叮叮当当。

“可以帮忙吗?”一个银发俊男走了过来。

希瑟对那些分得清“可以”和“需要”的人怀有好感。

“希望如此。”她微笑着回答,“我是希瑟·戴维斯,心理系的。”

“有人的螺丝松开了吗?”

“抱歉,你说什么?”

“是个笑话——抱歉。你瞧,心理医生来见工程师,说明有人的螺丝需要紧一紧。”

希瑟“哈哈”一笑。

“我是保罗·康明斯基。”俊男说着伸出手来,跟希瑟握了握手。

“我是需要一些工程方面的帮助。”希瑟说,“我要造一样东西。”

“造什么?”

“现在还不确定,几块预制板吧。”

“要多大的板?”

“我不知道。”

这位工程师皱了皱眉头,希瑟不确定这代表“愚蠢的女人”还是“文科傻帽儿”。“这倒是有点含糊啊。”他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