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8章(第2/2页)

剑尖稍稍没入些许,周楚三皇子急急后退,信手提了一南晋将士充作肉盾。

丛霁当即收剑,但仍是不及,幸而剑身已偏,仅是贯穿了这年轻将士的左肩。

下一瞬,周楚十人齐齐刺向了他,猝不及防间,这年轻将士已是千疮百孔,他自己亦受了伤。

受伤、丧命皆是兵家常事。

他屏气凝神,以“十步”一扫,剑气如虹,将十人中的九人拦腰砍断。

尸体轰然倒地,肠子与内脏流淌而出,恶臭冲天。

周楚三皇子的功夫到底要胜过旁人许多,险险地躲过了被腰斩的命运。

后心发凉,血液滚烫,他终究惜命,权衡再三,且战且退。

丛霁不知其退路上可有陷阱,不假思索地追了上去。

一里地后,他终是如愿将其斩于剑下。

周楚三皇子一逃,周楚主力四散,只其副将所率领的一支精锐负隅顽抗。

丛霁并未遭遇陷阱,回到大军中,放眼望去,南晋的将士们已伤亡过半。

他阖了阖眼,仍是残忍地命令余下的将士们乘胜追击。

不然,错过了这一机会,待周楚残兵重整旗鼓便不容易对付了。

他自己亦身先士卒。

他已受了不少伤,不算重,侥幸未伤及脏腑,只盔甲染血,盔甲里头的衣衫被浸湿了而已。

一个时辰后,这一战总算结束了。

丛霁立于硝烟弥漫的沙场,满目凄凉。

待回到营帐,他正要书信于温祈,竟发现这营帐中并无墨条。

他又命人去寻墨条,却遍寻不到墨条。

他已整整十二日不曾书信于温祈,生怕温祈担心,难得得了空闲,定要书信于温祈。

他心生一计,令正在为他包扎的大夫停下手来,抬指沾了自己的血液充作墨汁。

温祈……梓童……

他从不在杀人之时思念温祈,以免血腥玷污了温祈,此番乃是迫不得已。

写罢,他满心歉然,希望这书信莫要吓着温祈。

他着人将书信送了出去,方才令大夫继续包扎。

九月十四,他躺于营帐里养伤,脑中俱是温祈。

温祈的身孕已近七月,不知温祈可还好?

双胎渐大,会压迫脏器,且胎动会愈加频繁,温祈定然不如何舒服。

九月十五,子时,嗜血之欲陡然袭上心头,怪的是,这嗜血之欲远无昨年九月十五厉害。

温祈并不在他左右,他手头亦无温祈的贴身之物,且他并未延请名医为他看诊,亦未服用什么灵丹妙药。

这究竟是何缘故?

他费了些力气,便压下了杀人的冲动。

天明时分,他更是睡了过去。

时至正午,他召段锐之与他商议接下来的战略。

段锐之成功地从周楚处截获了粮草,正忙于清点。

闻得今上召见,他随今上的近卫去了今上的营帐。

今上并非奢靡之人,营帐布置与他的营帐一般简陋。

丛霁不敢去瞧段锐之,生怕自己起杀心,只低着首,展开了地形图。

原本蛰伏的嗜血之欲果真因为段锐之的到来而复苏了。

嗜血之欲催促着他将段锐之杀了,他暗暗地握了握拳,拼命地忍耐着。

忍耐中,他突然想起一事:

遇见温祈前,每月十五,他脑中总是挤满了虐杀的念头,譬如断手断足,剥皮抽筋,往七窍灌铅水……

他厌恶自己双手染血,却不得不双手染血,只能尽量控制着自己勿要虐杀。

自遇见温祈后,他脑中甚少出现虐杀的念头。

七月十五,八月十五,在温祈的陪伴下,他更是连一人都未杀,便安然度过了。

温祈当真是他的灵丹妙药,倘若他能更多地与温祈在一处,嗜血之欲是否会被温祈治愈?

若是如此,他便无须害怕终有一日会伤着温祈与孩子们,他便能与温祈白首偕老了。

段锐之发觉丛霁心不在焉,点着地形图上的一处山谷,提高了声量:“陛下认为我们于此处设下伏兵可好?”

丛霁回过神来,答非所问地道:“朕思念梓童了。”

段锐之尚未成亲,不解风情地道:“儿女情长,英雄气短,陛下该当专注于战事。”

“为梓童气短又如何?”丛霁恼怒地道,“那周楚若能安分些,朕岂会与梓童相隔两地?”

段锐之直觉得眼前的丛霁与沙场上遇神杀神,遇佛杀佛的丛霁截然不同,疑惑地道:“情爱之事真的这般教人着魔?”

丛霁含笑道:“从前,朕亦不通情爱,尝过后,方知个中滋味,于朕而言,与梓童两情相悦才不枉来这人世间走一遭。”

段锐之若有所思,半晌后,茫然地道:“末将不懂。”

丛霁摆摆手道:“罢了,朕懒得与你多言,谈正事罢。”

一炷香后,段锐之出了营帐,依令行事。

入夜后,丛霁正思忖着自己今日能否滴血不沾,遗憾的是时近子时,他终究未能压制住嗜血之欲,杀了一名俘虏。

功亏一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