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梦魇(第2/3页)

姜向晴见状,也很是识趣的没有再问。

给腿上扎完针后,她从针筒的夹层中,摸出来一个小布包。

打开布包,里面卧着十数枚极其细小的金针,若是掉在地上,只怕寻一夜都寻不得。

周妙宛有些惊讶:“这么小?”

“必然得小呀,”姜向晴解释道:“只是阻塞穴位,并不能完全封闭上,一日两日还行,穴位若是封闭,时日长了要出人命的。”

她小声补充道:“但阻塞也不是长久之计,其实最好的办法还是我配一副药来,但是每回进宫,都有人来查我的东西,金针还好,能藏下来,药材是真的藏不住。”

周妙宛温婉一笑,眼下乌青衬得她脸苍白:“能为我如此,已是感恩不尽了。”

姜向晴却还是有些犹豫,她问道:“此法是伤身的,血脉都堵塞了,身体必会每况愈下,且如果一年后还未取出,只怕有性命之忧。娘娘,您可得想好。”

如果有旁的办法,周妙宛也不愿意以身为代价。

她的血肉之躯,是母亲拼了命不要生下来的。

可是……昨日那个疯子的身影还印在她的眼前,一旦想到自己很可能会生下一个肖似他的小疯子,周妙宛就不寒而栗。

不,她死都不愿,她绝不能让小疯子托生在她腹中。

于是她郑重地点了点头:“请姜娘子动手。”

时间耽搁不得,得了她笃定的答复,姜向晴很快便开始了动作。

周妙宛垂眸,注视着根根极细的金针没入她的肌肤。

有些酸痛,但她可以忍得。

末了,姜向晴道:“好了,现在纵然是妇科圣手来把脉,也只能把得出娘娘气滞血瘀,说不上来是什么问题。”

摸着自己酸痛的小腹,周妙宛只觉悬在空中的一颗心平稳地落了下来。

她紧握住姜向晴的手:“有朝一日,我一定会报答你。”

姜向晴也有些如释重负的模样:“不图娘娘报答,我只求一个内心安定。”

医者仁心,若她可以帮忙却袖手旁观,日后想起,她难免辗转反侧。

周妙宛默契地没再多言,只低声说道:“天地辽阔,你我有缘,亦可宫外再会。”

——

乾清殿。

李文演坐于上首,听蔚景逸上报近来近卫所搜集来的各处讯息。

自回京后,原就寡言少语的蔚景逸变得更沉闷了些,连见圣汇报时亦是言简意赅,一点多余的字词也不说。

京中琐事乏味,李文演有一下没一下地听着,闲来便居高临下地打量着蔚景逸。

他出身不佳,但跟他一路,功绩颇深,如今也算是京中炙手可热的人物了

偏偏到了年岁还未娶夫人,京中闺秀对他可谓是趋之若鹜,连李文演都有所耳闻。

听完汇报,他状似不经意地问:“前日朕听闻,承翰伯家的二女儿,心许你这个青年才俊多时,可偏偏被拒绝了,一时没想开,差点吊了颈子。可有此事?”

蔚景逸忙道:“确有此事,不过臣……”

“没必要同朕解释,”李文演道:“区区一个承翰伯家的女儿,既无才名,也无配得上蔚统御的家世,拒了也是应当的。”

这话蔚景逸可不敢接,他急忙跪下请罪:“臣乃布衣出身,是臣怕轻慢了京中女子。自知配不起她们这些娇小姐,不敢误了她们终身。”

李文演不紧不慢道:“布衣出身又如何,只要你一句话,想娶谁家的女儿,朕都可替你指婚。”

他一直盯着蔚景逸的反应。

果不其然,指婚的话一出,蔚景逸立马抬起了头,道:“皇上,都道先立业后成家,臣如今只有寸功,忝居高位已是羞愧难当,更应当好生做事,而不是把心思放在男女情爱上。”

李文演眼中有了计较,可他却没再说什么,只道:“朕不过同蔚统御开个玩笑,罢了罢了,起来罢,如此紧张作甚?”

他……紧张吗?蔚景逸有些愕然,既而很快收敛好情绪:“谢皇上关怀。日后若得遇喜欢的姑娘,一定请旨求您赐婚。”

这个话题似乎已经被揭过了,李文演挥挥手,示意蔚景逸继续说其他地方上的事情。

“荆州以北,彤城郡下属的一个小县城,是庶人李文硕最后出现过的地方,”蔚景逸说:“陛下,可要再加派人手,沿此方向继续追查?”

李文演摇头:“若只是想李文硕死,上月朕便令你动手了。”

蔚景逸不解,问道:“那为何您迟迟不动手,直到今日放虎归山?”

李文演神情中满是戏谑:“放虎归山?如今的他只是败家之犬罢了。”

“臣下失言。”

“他一朝身死无妨,”李文演道:“那他余下的势力便如泥牛入海,朕如何再找得出来他们?空得一派浑浊泥水。”

蔚景逸明白了:“您的意思是,引蛇出洞?”

李文演漫不经心,似乎没太把这件事放在心里:是啊,引蛇出洞,朕等着一条大蛇呢。”

说完,他又问道:“北境如何?谭远行那边可有异动?”

蔚景逸呈上线报,道:“探子来报,谭远行近来并无异动,自陛下封赏后,他极为安分守己,往年秋分左右,要与北襄暂开的互市也断了,并未再同他们那边接触。”

“越是正常,越是奇怪啊,”李文演指节微弯,敲着自己的手心。

北境十三城,远离北襄的有晟敏城、杜城等,同北襄势力范围相接的有月亮城、清台城等。

离北襄越近的城镇,对它的态度就越微妙。

一方面,血仇始终横亘在两国之间,谁家中往上数,没点你的爹杀了我的叔,你的爷砍了我的舅的仇?

冤冤相报无时了,世仇一旦结起,就是一笔烂账,永远无再平息的时候。

可另一方面,胤朝百姓以耕种营生,北境冬天冷寂,没有好皮子根本过不了冬,而北襄人逐水草而居,不事耕种,只知放牧,不买粮食光杀牲畜吃肉也过不了冬。

于是打归打,哪怕谭松镇守时,也时常在秋分时节,和北襄头领商讨互市,毕竟打仗说穿了也是为了活下去,要是没打起来两边人不是冻死就是饿死,那还打个什么劲?

两方百姓就以诡异的姿态一直相处到今天。

更有想捞油水的将领,会低价收买城中物资,卖于北襄人。

这些事情,朝廷不是不知道,但一直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态度,只稍作管束,不让他们太放肆罢了。

毕竟战事以外,日子还是要过的,所以,不论是将军还是下面的兵士,真说起来,恐都免不得常和北襄人打交道。

越是对北襄敬而远之,越显得奇怪了。

就像再避讳着什么。

李文演闲闲翻阅线报,问道:“你不觉得,探子来报的东西,实在是太过正常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