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3章

死寂。

沉默。

尴……尴尬?

当少女喊出那句狗血剧经典台词的瞬间,就连酒吧的背景音乐,都像是变轻了几分。

织田作之助坐在位子上,瞪着女孩脚下的台阶,表情就像是被一颗不知来处的子弹打了个正着。当然,作为拥有“天衣无缝”这样异能力的人,他永远不会遇到这种情况。

……所以红发青年现在的表情,大概就连自己都想象不出来。

此时此刻此情此景,已经不是单纯的尴尬所能形容的了。而织田深雪最后的理智,就是让自己不要夺路而逃,默默走下了台阶。

然后在脚踏实地之后、距离吧台至少三米的地方,扎根不动了。

“总、总之,”在又一段沉默之后,织田深雪硬着头皮说,“阿助,我和太宰,确实认识来……着?”

她的视线歪到某人身上,突然就拐了个音调。

与织田作之助隔了一点距离、在自己的位置上,却已经转过身来的黑发青年……在笑。

他穿着织田深雪见过几次的黑色大衣,一只眼睛上绑着绷带,表情却前所未有的像个少年。

应该说,那并不是一个标准的“笑”的表情。仿佛一个被邻居家揍哭了的小孩,在得到父母安抚的一个怀抱之后,睁着红红的眼睛,擦着鼻涕眼泪裂开嘴巴,露出豁了个口子的牙。

当然,黑发青年的眼睛没红,更没有鼻涕眼泪乳牙什么的。他只是……只是嘴角上扬,然后用那种奇怪的表情,看向这边僵硬成一块固体的少女。

“抱歉啊,织田作。”然后他说,“‘我并非自愿当上的首领’,这句话是真的,虽然说这个也没什么必要。而深雪酱……是我的女朋友,吧?”

他一边说,一边用那种仿佛征询的表情,看向远在数米外的少女。

织田深雪:“……”

虽然知道她的男朋友很欠揍,也不止一次亲身领会过了。就像前几天要不是她脑子转得快,这会儿八成已经是前男友了。

不过再次碰到这种情况,果然还是……很欠揍啊。

于是织田深雪终于迈出脚步,几秒内走到了两人中间。然后在一方依然没反应过来、一方笑眯眯看着她的时候,一屁股在他们之间的位子上坐下了。

“老板,麻烦给我一杯柠檬水~”

她大声地说,同时把手里装着鱼和伞的袋子,挂在了桌沿侧面的凸起上。

吧台后面刚才没有人,就在织田深雪过来的时候,才走出一位中年接近老年的男性。他比了个OK的手势。在把杯子推过来的时候,对她说了一句:“加油,小姑娘。”

说完没等当事人回复,就迈着溜溜达达的步子,重新转回后台去了。

“……”织田深雪茫然了几秒,低头喝了口柠檬水,被里面的冰块冻得牙根一软。然后她舔了舔牙,看向自己的右手:“阿助,我刚才听到你们说,芥川哥遇到了什么问题吗?”

织田作之助下意识点头。

而另一边,太宰治突然抖了一下,就像被什么东西呛住了一样,憋住了两声咳嗽。

“?”

织田深雪困惑地转头,看着男朋友桌子上没动过的酒水,又莫名其妙地转了回去。

“是芥川的妹妹银,”织田作之助说,“她被扣留在了港口黑手党。”

刚才他们并没有说到具体的名字,织田深雪到现在才真正确定。她愣了一秒,继续转头:“太宰,怎么回事?”

这过于自然的态度,让织田作之助感到非常古怪。而更加微妙的是,那边的年轻人只思考了一瞬,就同样自然的回答:“芥川的妹妹小银,并不希望跟他回去。”

太宰治说着挠了挠头发,露出有些苦恼的神情:“有些东西,其实是芥川兄妹自己的问题吧……”

“也就是说,除此之外的事情都搞定了?”织田深雪回想着之前听到的内容,又征询地看了太宰治一眼。得到后者肯定的答复之后,她干脆地拿起了她爹面前的杯子:

“阿助,我等你喝完酒,然后我们早点回家吧。今晚轮到你做饭,如果没有加班之类的事,不要想抵赖呀。”

织田作之助表情茫然,似乎想说什么,却没能说出来。织田深雪又回头看了看太宰治,确认后者的内心承受能力优异(这家伙八成早就想过这种可能了,咬牙),不需要进行多余的交流。

从织田深雪走下楼梯的时候,织田作之助原本对着某人的枪,就已经歪到了西伯利亚的冰原上去。这会儿织田深雪看他右手手指上还串着的东西,手伸过去往下捋,两秒后熟练的摘了下来。

然后把东西放回桌面上,示意她爹重新挂回原来的地方。要不是这把枪放在织田作之助后腰的衣服下面,她都想亲自动手了。

“阿雪。”

就在手木仓被放上吧台的时候,织田作之助终于开口,“你,你们认识多久了?”

织田深雪回忆了一下:“两个月吧。”

织田作之助:“……”

红铜色头发的男人没做出什么评价,或者对他来说,这实在是个这辈子都没处理过的难题。作为一个二十七八岁的母胎单身狗,这个男人既没有恋爱经验,也没有围观亲朋好友恋爱的经历。

所以织田作之助又沉默了一会儿,然后拿起枪收了起来。只是他的表情没有丝毫放松的意思,目光落在织田深雪身上,又和隔着少女的那个人对峙。

“阿雪,”最后他说,“我并不想干涉你的选择,但是‘港黑首领’这样的人,你真的做好准备了吗?”

织田深雪没有立刻回答,低头看着自己杯子里清澈的柠檬水。

每个人都有自己的秘密。而太宰治身上的秘密,大概多到足以让不小心走进其中的人,活活淹死在黑色的泥沼里。

织田深雪没有挖掘那些东西的兴趣,更没有伤害自己最重要的人的爱好。

“我相信他。”

最后她说。

吧台前再次陷入安静,空气中上扬的男高音缭绕不息。织田作之助沉默了片刻,仰脖喝光了最后一口酒,然后把杯子轻轻放在了台面上。

“如果你觉得,‘这件事可以不必用手木仓来解决’的话,我们就回去吧。”

然后,他平静地说。

临走之前,织田深雪望了眼已经走到楼梯口的家长,把身边挂着的袋子拿了下来。同时触碰到青年放在桌面上的手,透着苍白的凉意。

她垂头看了他一会儿,把包里翻出那把女式碎花伞递了过去。太宰治看着那俗到让人眼前一黑的图案,充满求生欲地问:

“深雪酱,这个是……?”

“是礼物,”织田深雪笑眯眯地说,“我刚才看外面云挺厚的,没准马上就要下雨了。太宰你是自己一个人跑出来的吧,万一淋湿了生病怎么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