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4章

织田深雪回了趟家。

是织田家距离西餐馆附近的那栋租屋,她平时基本不住在这边，这个时间弟弟妹妹也还没回来。少女进屋后连鞋都没脱，直奔自己的房间。

因为很少过来,她的房间几乎兼具成了杂物室。但属于织田深雪的几个柜子没人去碰,也就避免她无头苍蝇一样的寻找过程。

织田深雪换了身衣服，然后从某个抽屉里取出一把外形古怪的枪。枪的外形比常用的手木仓要轻便不少,里面明显没有填入什么金属构造的子弹。

这是与谢野晶子一年前送给她的生日礼物,按照她的话说，里面装了“能让一头大象倒地昏迷”的麻醉针。

由于枪械结构与改造限制的问题,里面只有十支，但足以应付正常情况下，普通人遇到的九成问题了。

织田深雪快速检查了一下,然后抽了条几乎没用过的细皮带,把东西扎在了腰侧最方便的位置。她站在原地迟疑了五秒，最后跑去另一边最底层的柜子，然后去翻钥匙。

这个柜子显然没被怎么动过,少女半天才想起钥匙在哪。打开之后里面有几个盒子，织田深雪没有犹豫，取出了最大的那个。

里面是一把手木仓。

枪是多年前的某个型号,现在几乎处于半停产状态。这把枪严格来说不是她的，而是织田作之助……

曾经备用的配枪。

织田作之助惯用一对双枪，除此之外还有一把备用枪。从他脱离杀手这行之后,对枪械的使用频率大幅度下降,备用品因此被束之高阁。

只是,怀着某种难以言说的心情，昔日的少年杀手与现在的武装侦探，依然非常精心的保养每一把枪支。织田深雪仅仅是拿在手里，就知道它能够正常的使用。

里面还有七发子弹。

少女把它从盒子里取出来，手指在保险那里摩挲了一下，然后扎进了另一侧的皮带里。

虽然并没有杀人的打算，而她的目的从始至终，只是不引人注意的潜入进去。

但是，真到了迫不得已的地步，她……

也不是从没沾过血的。

***

当织田深雪从出租车上下来，看着百来米外高入天顶的黑色大楼，感觉到了某种微妙的既视感。

毕竟两天之前，她刚刚因为某个不可告人的原因，冲到这里来质问自己的男朋友。事后男朋友变成了未婚夫，眼看离她迎娶白富美只差一步。

谁知道那个狗男人嘴上说着好好好是是是给你一个么么哒，身体却非常诚实的……啊呸！

织田深雪没克制自己满脑子的暴力想法，和某个赶车的下班族险险擦过，脚下反而加快了速度。

三天前她在港黑外围观察的时候，周围来往着忙而有序的黑西装，显现出一排欣欣向荣的公司风貌。三天后，还是差不多的时间，然而港黑大楼附近……

就像是被什么怪兽犁过了一遍那样。

织田深雪看到了四下漫溢的红色，以及堆叠着不知生死的人体。情况比她想象中更加严重一些，或者说——

对于芥川龙之介“罗生门”的杀伤力，织田深雪即使有所推测，到底没有真正见过。

不同于他面对家里那群熊孩子的时候，用“罗生门”凹出各种违背物理规律的娱乐设施。这是真正的，杀戮的方式。

虽然现场一片狼藉，外人依然不可能大摇大摆的走进去。除了那些断折或者完整的人体，大楼前分散着不少黑衣人，正在进行“清扫”和“处理”的工作。

面对自家（公司）门口的惨状，每个人的表情和反应各不相同，但依然保持了秩序的稳定。织田深雪并不感到意外，如果仅仅一次“外来的冲击”，就能将这个庞大的帝国摧垮的话，它也不会成为如今的港口黑手党。

“轰——”

从遥远的上方传来的、近乎于爆炸的轰鸣，让在场无论做什么事的人，注意力都多多少少分散了一秒。位于大门附近的银发老者转过头，正要冲着对讲机说句什么，突然被另一侧搬移东西时，飘来的烟尘呛住了。

老爷子用力的咳嗽了起来，周围的部下立刻看了过来。

“广津先生！”

“非常抱歉——”

那边的“罪魁祸首”紧张地连连鞠躬，广津柳浪摇了摇手，示意他们专注自己的工作。

“——”

而与此同时，织田深雪已躲进了港黑大楼一层的角落里。她注视前方昏黑的入口，深深的吐了一口气。

我大概是疯了吧。

织田深雪想。

在片刻之前，港黑大楼三十层那里的爆炸发生的瞬间，她在事故发生的那个地方，“看”到了一团几乎是喷涌出来的“线”。

她的个性“抽因断果”，能够无视空间的限制，在某种程度上更改、扭转事件或个人的变化方向。

能够更改的前提，也是某种程度上的预知。

基于那一瞬间的先知先觉，织田深雪比外面的这群黑衣人更早一步预感到了什么。然后，在所有人的注意力分散的一刻，她看着前方忙乱而有序的人群，拉扯了其中的某一根“线”。

严格来说，这是织田深雪第二次使用自己的个性，却娴熟如指挥另一双手臂。几秒之后，趁着白发老者咳嗽的瞬间，她从人群的死角溜进了大楼。

虽然有欺负老人的嫌疑，但考虑到对方八成是男朋友的下属，就……

就当是替老板背锅吧。

港口黑手党最高的建筑，顶楼有将近40层——准确地说是39层。太宰治在闲聊时提过，每层的武力分布几乎是层层递增。最顶层除了港黑首领，任何人出入都要经过严密的搜查。

“也就是你宅了四年不出门的地方。”当时少女吐槽说。

织田深雪隐藏在黑暗中，回忆着那些零星的对话，大脑的运转频率达到了前所未有的程度。

她想起了自己的幼年时期，某个前杀手毫无自觉的教给她的，几乎可以称之为“职业杀手入门指南”的东西；她想起十岁那年被人骗的彻底，异能力暴走时那种玄妙的感觉。

最后又想起过去的一个月，她仿佛被什么无形的东西追赶着、催促着，重新捡起遗忘了七八年的经验，仿佛心里倒悬着一枚逆时针转动的钟。

一旦指针归零……就来不及了。

一楼没什么人，估计劳动力都在外面。芥川龙之介的闯入或许造成了人员的损耗，但以港口黑手党的水平，这会儿至少恢复了表面上的稳定。

所以，再往上究竟是怎样的情况，现在还很难说。织田深雪放开了“个性”的触角，看到几条从上方飘散下来、若有若无的线，微微眯起了眼睛。

五分钟后，港黑大厦十楼。

织田深雪活动了一下发酸的脚腕，看着又一个黑西装在自己的面前倒下去。他在昏迷的前一秒还挣扎着回头，似乎想要看到袭击者是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