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按照传统习俗, 守岁一直守到了凌晨两点多。盛因明坐在床头闷头刷微博小号。

……他最近,很喜欢看小号。

弄的一个新小号,除开关注了宿原之外, 其他关注的都是粉丝。准确来说,是CP粉。

CP粉这种生物, 在粉圈待遇很差,被双方唯粉一直骂,偶尔还会被正主亲自拆CP,只能打落牙齿往肚子里咽。

按理来说,CP粉最忌讳是“舞到正主面前”。CP文图让正主看见, 尤其是带点颜色的, 多尴尬。

但是……盛因明,他就是, 唉。编不出理由了,就是想关注想看那些东西。好奇,自从那天看了一篇倒着的微博图片文字后, 他就忍不住, 偶尔偷偷看CP粉转的内容。

比如今天……

他们就在说:小盛别出柜。

盛因明都懵了。

前两天看还是“好甜好甜”, 当CP在嗑没当真,今天就进展到要怀疑真的是一对考虑出柜的程度了吗?

明明才转到TS一个多月, 双方唯粉还天天你骂我我骂你。

但是盛因明看了CP粉火速剪出来的直播视频Cut之后……就知道为什么他们觉得真是一对了。太明显了,态度、语气。还有最后那一段……声音, 听得盛因明很羞耻。他怎么会鬼迷了心窍,真的和宿原亲了一下的?

明明紧张得要命, 宿原让他张嘴,他就张嘴了,还弄出水声。

盛因明烦恼。

他完全没有宿原坦荡, 出柜……这种事情,他不想这么快。

不是想隐瞒性向,只是,幸福来得太早太轻易,他想悄悄瞒住,不泄露丁点,以保持更大的幸福。

才同队一个月而已,他甚至不太相信宿原能跟他好好谈恋爱谈很久。他对自己一向没什么自信,他是那种很特殊的个性。他可以对人奉以绝望的、而不求任何回应的爱慕,但一旦喜欢的人回应之后,他只会感觉到迷惘与恐惧,甚至想将人推远,保持遥远距离,继续无望地爱慕。

也许这个春节过得太幸福,盛因明在第二天一大早,接了个电话。

重庆的号码。

盛因明听它嘟了至少十五秒,才接起来。那边是个小心翼翼的声音:“因因啊,春节快乐啊。”

盛因明一言不发。

“怎么不说话呢,能不能听见爸爸说话?新年快乐啊因因,怎么过年不来爸爸这里呢?”

盛因明终于出声:“有事说事,没事挂了。”

“这孩子,爸爸跟你说个新年快乐!能有什么事?”

盛因明眉头皱起来。

宿妈妈看他一个人站在阳台,喊他:“小盛,先来喝点豆浆,早饭得等一会儿。”盛因明声音软下来,“谢谢阿姨,我马上喝。”

回头,听见电话里他爸盛顺利的声音:“因因你不是一个人过年啊?在谁家里?怎么去别人家都不回自己家?”

自己家?

盛因明有点讽刺地笑了。

盛因明不想跟他寒暄,连礼貌都很难保持:“我挂了。”

“等等别挂——因因,那个,你阿姨吧,她看中了一个店子,想盘下来做点小生意。”

盛因明皱眉:“关我什么事。”

“那是你阿姨!”

盛因明的后妈。

盛顺利在盛因明十二岁那年再婚,婚后第二年就生了个如珠似宝的小儿子,今年六七岁了。盛因明从打职业起,就一次也没回过盛顺利身边。

盛因明说:“是我妈我都不会管。”

盛顺利说:“你现在是大明星,是职业选手。你要这样不赡养父母,那我就跟媒体曝光你。”

盛因明说:“你去,最好把我从小到大你怎么照顾我的原原本本告诉媒体,嚷嚷告诉所有人,盛因明他没人要,他活该。”

盛顺利啪一下挂断了电话。盛因明心情变得很差,走到餐桌边喝了一大杯豆浆才缓过来。

宿妈妈在厨房里扭头看他,不知道为什么,这个孩子像跟人吵架吵输了一样,满脸都是沮丧、失落和悲伤。……不像吵架输了,更像被人抛弃了。

一个人被丢在宽广的马路中央,四望全是车流与人流,而他举步,不知道去往何处。被抛弃于旷野之中,四周安静到窒息,只有风是亲密的同伙。

宿妈妈柔声说:“小盛,你要不要跟我们一起去拜年?就去宿原他爷爷和外公那。我们一家都是老师,都喜欢你这种小朋友。”

盛因明才从怔忡中回过神来,小声说:“阿姨……这,不太好意思。”

而且我也不是小朋友了。

宿妈妈说:“也确实,嗯,你脸皮薄,不好意思。那我待会儿跟叔叔去拜年,让宿原在家陪你。”

“谢谢阿姨。”

宿妈妈不经意地问:“刚刚打电话怎么了,都要打哭了。”

盛因明嘴巴比脑子更快:“没哭。就是推销。”

“哦。”宿妈妈说,“现在推销最讨人厌了,都说了不买不需要,还一直打电话。以后碰到啊,就拉黑,拉黑就行。”

盛因明乖乖点头。

盛因明早上心情烂,到中午跟宿原在书房联机打了一中午的分手厨房,心情才稍微好点儿。结果下午,又接到了一个电话。

法国的号码。

盛因明看到来电显示,就直接把手机丢开了。

但是那手机一直响一直响,响得他很烦。他走到书房窗户边,接起电话,声音硬邦邦的:“干什么。”

那边是道恍惚的温柔女声:“因因。新年快乐。”

盛因明敷衍道:“谢谢你也快乐,没别的事我挂了。”

“等、等等,因因。你过得好不好?”

盛因明说:“还行,没死。”

“因因你说话不要这么冷漠……妈妈是想关心你。”

盛因明说:“我不需要。你多关心一下安德烈,那才是你亲儿子。”

“因因你说什么呢……你也是妈妈的孩子呀。”

“不想跟你说这些,挂了。”盛因明把电话丢开,自己坐在床边生闷气。生着生着,越想,真的挺委屈,一点也不痛快。

已经跟自己说过了不要为这一对不负责任的父母掉眼泪,但还是很难过。就知道给我找不痛快,非要心情好好的时候出来蹦一下,是不是要我死了才能消停?不是不要我吗,现在来找我做什么?

*

春节假期时间很短,只有年前三天年后三天。大年初三,盛因明就和宿原收拾了东西,坐车回上海回基地。

汤涵亲自开车来接他们。

明明过了个春节,汤涵却好像完全没休息那样,大大的眼袋和黑眼圈,十分疲惫。宿原问:“汤哥怎么了?”

汤涵指着自己的眼袋告诉他:“工伤。你得负责。”

宿原:“……跟我有什么关系?”

“你特么不知道,你直播那点内容,被营销号翻来覆去造谣!还说你跟Trigger谈恋爱!谈!恋!爱!我特么日了大狗了。”汤涵转头看向和宿原间隔坐着,隔了十万八千里距离的盛因明,“小盛,你说离谱不离谱。找谁说理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