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第4/5页)

一时之间,家中安静下来。

天色渐渐暗了下来,林景勇站起身“啪”地一声扯亮白炽灯泡。深绿色的铁灯罩将灯光聚拢,在地面投出一个大大圆圆的光柱。

灯光映照下的墙壁,显得不太光滑,深深浅浅的凹凸出阴影。

窗外夏虫悉悉索索地响着,林景勇在一旁给大家打着蒲扇,暑热渐散,烦躁的情绪也舒缓了许多。

林景严挪了挪屁股,提了个建议:“二哥,要不你托个人去提亲?结了婚是一家人,我们帮贺知青也名正言顺是不是?”

林景勇虽然不愿意再拿钱出来,但听老五说的也有道理,便没有反对。

林景信脸色微红,神情有些忸怩:“可是,挟恩求亲,非君子所为。”

林景勇也有些急了:“这,这也不行,那,那也不行,到底要怎么样?咱们家这点钱存了好多年,多不容易啊。我不同意借!谁知道能不能治好,万一是个无底洞怎么办?”

林景仁不耐烦了,掀帘走出屋,站在廊下望着昏暗的室外,冲着屋里说道:“这事谈不拢,就不要再谈了。二哥,我们出去走走。”

林景信在屋里应了一声,和老三一起走了出去,两道身影没入夜色之中。

林景严与林景勇对视一眼,同时翻了个白眼:“瞒着我们俩说私房话,哼!”

半个小时过去,两人依然没有回来。

屋外有手电筒的光芒晃动,细碎的脚步声传来,隐隐听到女人怯怯的声音:“林景信……”

林景勇走出屋喊了一声:“是谁?”

对方关掉手电筒,快步走过来,是位年青女子,白色小碎花短袖衬衫、黑色棉布长裤、朴素的黑布鞋,一条大辫子搁在胸前,眉眼清秀、体态婀娜。

林景勇不认得眼前这个女人,再问一句:“你是谁?”

也许是走得急,女人的额头有汗珠滴落,她喘匀一口气,左手绕着辫梢,侧着脸柔声道:“我,我是贺玲。请问林景信在家吗?”

原来是借钱的女知青啊,林景勇上下打量着她:“我二哥刚出去散步,还没回。你,你进来坐坐吧?”

贺玲轻轻“嗯”了一声,尾音打了个转儿,显得十分柔媚。林景勇平时与女性接触少,脸一红,慌忙拖出把竹椅放在檐廊下,道:“你坐。”

贺玲道了一声谢,动作优雅地坐下,看向林景勇,微笑道:“你是林景信的弟弟吧?”

夜风送来一股成年女性的馨香,林景勇的脸更红了,他回了一句:“我,我是老四。”便急步走进屋,对正在灯下看书的林满慧说,“贺玲来了,你去和她说话吧。”

林满慧抬起头,诧异地问:“她怎么来了?”

林景勇摇头:“不知道。”

林满慧放下书,轻手轻脚走出屋,坐在贺玲身边,借着廊下昏暗的灯光,审视着这个书中害得林景信单身一辈子的女人。

皮肤细腻,眉弯眼细,唇红齿白,是个清秀美人。

贺玲感觉到林满慧的打量,侧过脸迎上她的目光,温柔地说:“你是林家小妹,我们见过的。”

这一回的贺玲,形容举止与上一次不同,姿态摆得很低,看来是有求于人。

林满慧问她:“贺知青,这么晚了你过来找我二哥,是有什么事吗?”

贺玲点了点头:“是啊,有点急事。”

林满慧继续问:“可以告诉我吗?”

贺玲面色有些发白,咬着唇,摇了摇头。

林满慧凑近她身边,用只有两个人的声音说:“这么晚,你一个人过来,知青点的人知道吗?”

贺玲再一次摇了摇头。

林满慧道:“如果被别人知道,你的名声还要不要?”

贺玲的脸色更白了,嘴唇一直在哆嗦:“我……我也是没有办法,没有人肯帮我,只有求你们。”

在那本书里,林景信只是个炮灰小配角,着墨不多。贺玲到底是怎么骗了他的心与钱,林满慧不得而知。眼下她只知道一件事:贺玲已经从林景信那里拿走了两百多块,现在又想如法炮制,再拿两百。

或许她知道这钱不好拿,趁夜过来行哀兵之计。

林满慧道:“你不能单独和我二哥见面,不然被巡逻队的人抓住,我哥跳进黄河也洗不清。”

贺玲柔声道:“我知道的,所以我到你家来。我行得正坐得直,不怕呢。”

这女人!滑不留手。

林满慧单刀直入:“你要找我们家借钱?”

贺玲低下头,没有说话。

林满慧返身从屋里取出纸笔,放在她膝上:“上次借的钱,麻烦你先写个借条。”

贺玲愕然抬头,望向林满慧。

林满慧皱眉道:“我们非亲非故的,又不是有钱人,这些钱都是从牙齿缝里省出来的,你想再借,先把上次借的钱打个借条来。”

贺玲没有想到林家小妹是个硬茬,说起话来带着刺、淬着火,她的眉毛拧在一起,嘴唇紧抿,就是不吭声。

林满慧慢慢坐直,态度变得疏离:“我二哥不好意思开口,我却敢开这个口。你借了我家这么多钱,竟然连个借条都不肯打,这是当我们家的人都是傻子么?”

贺玲两手搁在身侧,双腿稍动,任由膝上的纸笔滚落在地。

她嘴角噙着一丝冷笑,面上却不急不慌:“这是我和你二哥之间的事,你一个小姑娘不懂事,我不怪你。”

林满慧没想到这个女人如此难缠,她双目微眯,牢牢地望向贺玲,忽然大声道:“四哥!你过来。”

林景勇屁颠颠跑出来,问:“小妹,怎么了?”

林满慧道:“四哥,贺知青不肯打借条,怎么办?”

林景勇有点懞,呆呆地看向贺玲。这人拿了自己家两百多块钱,竟然连个借条都不肯打?

贺玲的眼中渐渐有泪光闪动,她强忍着泪水,哽咽道:“小妹,你何必这样欺负人?我从来没有说过不打借条,我只是说这是我和你二哥之间的事。要打,也是打给他是不是?”

林景勇一听也有道理,便对林满慧说:“小妹你莫生气,打借条的事等二哥回来再说嘛。”

气死了!

林满慧真要被眼前这个贺玲气死,恨不得扯条藤蔓过来赶她走。

骂她吧?她一副你是小孩子,我不和你计较的大度模样。

讲道理吧?她的目的就是要钱,为了钱连名声、脸皮都不要,讲什么道理!

打她?到时候被她要死要活地讹诈上,更是得不偿失。

何况,和她之间还隔着个林景信。林景信当她是个宝,除非他自己认识清楚,否则谁说也没有用。

林满慧站起身对林景勇说:“四哥,你把存折给我保管。反正这个钱,我不借!”

一而再、再而三,还有完没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