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九章(第4/8页)

又见陛下手段狠厉,与之牵连的大臣悉数下了牢狱,只此一事牵连甚广,就连庆华公主也在其中,并非那么容易抉择。

正始帝杀伐果断,压下一切不满,决定严惩。

命三堂会审,拟定罪责。

莫惊春发现,尽管陛下确实强硬,却并未如许首辅所担心的那般强横,即便是下了牢狱的大臣也都各有缘由,看不出私底下究竟陛下查了多久。

仿佛正如那夜陛下的坦白,他并非肆无忌惮,而是谋而后定。

而正巧今年翰林院提前结馆,庶吉士们依着成绩不同各有出路。朝野虽动荡,却并非不能承受。

只是对于祸首,还未拿捏定论。

就在这当口,赶赴南方的莫广生率三千兵而归。

他回朝当日便与王振明一道去面见陛下,直到深夜方才回府。

彼时莫飞河并不在府内,而在京郊大营。

莫惊春本以为莫广生会先去见妻儿,预备着明日再与他说话,却不想兄长却径直来了他书房寻他。

莫惊春微讶,引他进来坐下。

“兄长一去数月,可有烦事?”莫惊春笑着说道,为他倒茶水。

莫广生微蹙眉头,低声说道:“听说叛乱之时,你就在陛下身旁?”他听到这传闻,便急急赶了回来。

莫惊春顿了顿,将事情的来龙去脉说与他知。

莫广生沉吟半晌,“陛下……莫不是对莫家起了猜忌?”

莫惊春:“为何会这般想?”

莫广生:“陛下为何一定要召你随行?”

莫惊春敛眉,当日正始帝召他出宫,并非因着他们的私情,而是同为谋划的一部分。后来他知道莫飞河也同在其中,便又缓解了几分。

“如果陛下真的猜忌莫家,便不会将宫城的防守交给父亲,兄长许是多虑了。”莫惊春慢慢说道。

莫广生苦笑了一声,“我倒是希望只是多虑,只是最近陛下似乎对莫家太过关切,实在令我心忧。”

说到这个,莫惊春却是有些心虚。

这倒是与他有关。

勉强安抚了心事重重的莫广生后,他叹息着说道:“你可知道,我在许尚德中搜出了几十万之巨,更别说私下交给皇子的更有多少。”他在外本就是针对此事,虽还未回京,就已经知道此事与四皇子有关。

因而此后快马加鞭赶回,生怕京城出事。

只是没想到还是来不及。

莫惊春慢慢说道:“许尚德,已经被押送回京了?”

莫广生看他,“你想见他?”

这毕竟是他带回来的人,虽然已经交给刑部,但是如若莫惊春想要见,倒不是不行。

莫惊春沉默半晌,摇着头说道:“不必。”

经年旧事,已是过眼云烟。

许尚德变了,他也变了,何必再见。

“陛下!”

朝野上,百官殷殷切切,就差没以死相逼,只求正始帝改变主意。

一刻钟前,帝王刚刚宣布,将贤太妃,四皇子,五皇子贬为庶人,赐死。

此言一出,便如同惊涛骇浪。

从往昔至今日,公冶皇室从未有过赐死皇族的先例,即便是有天大的罪名,也顶多是被圈禁,如当日公冶明一般,便是极致。

正始帝坐御高台,冷冷说道:“寡人登基不到两年,便先有庶人公冶明,后有贤太妃,四皇子,五皇子接连起兵谋反,便是说明从前惩罚太轻,方不能引以为戒!四皇子一党险些致寡人于死地,若是这样的重罪,不能让其伏诛,岂不是说明寡人这条命过于轻贱?”

帝王这话一出,许多言官便没了话由。

他们如何敢再言?

再说上几分,岂不是赞同了陛下最后那番话,认为皇帝命贱?

许首辅坐在前头,略略对上正始帝的眼神,只看到了一片冰凉的肃杀。他摩挲着笏板,终究没有言语。

随着帝王一锤定音,此事便再不能更改。

再过三日,莫惊春便听说,他们都选择了服下毒酒自裁,随着叛乱首恶伏诛,刑部与大理寺的压力骤然减轻,余下事情有条不紊地推动。

而宗正寺则是着手处理这几位被贬为庶人,除去国姓后,一应卷宗的更改。

陛下到底没有对庆华公主出手。

不仅没有出手,还留着她那三千私兵,甚至还赐下匾额,说是为了感谢姑母相助的恩情。莫惊春听到的时候忍不住苦笑着摇头,这怕是故意在给庆华公主添堵呢!

忙过几日,袁鹤鸣早早就定下莫惊春的时间,两人在以往常去的地方相聚。只是只有他们两人,却是没有张千钊。

袁鹤鸣坐在席面上,忍不住说道:“你和广林,可是出了什么事?”

莫惊春漫不经意地说道:“你叫不来他?”

袁鹤鸣:“他一说是与你在一起,便说家中有事。三回里,有两回是这般。”声音里透着纳闷。

莫惊春淡笑着说道:“那你下回想要找他,便说是我让的,请他务必过来一趟。”袁鹤鸣也是个聪明的,一听就知道他们之间确实发生过什么。

只是看起来介意的人并不是莫惊春,而是不知为何心怀愧疚的张千钊。

即便私下是友人,这些也都是彼此的私事,袁鹤鸣没有再过问。他想要给莫惊春倒酒,称得上循循善诱,“你不懂酒中滋味到底如何美妙,别听广林那群人胡言,得自己多尝尝才知道。”

莫惊春:“……”

如今他一看到酒,就只能想起那夜篝火旁的狼狈,登时敬谢不敏,连连摇头。

袁鹤鸣苦劝无果,只能自己一人享受。

他看着莫惊春坐在对过,干巴巴地吃着茶,便忍不住想说点什么。平时张千钊在的时候,他们倒是还熟稔些,倒是少有这两人相聚的场面。只是袁鹤鸣是个爱顽的,和莫惊春若不是曾经在翰林院是旧相识,依着彼此的脾气,倒也做不得朋友。他思来想去,张开说出却又是一桩八卦。

“……听说,陛下将那几位庶人关在刑部大牢时,曾经孤身前去探过他们。”

莫惊春:“……你早晚有一天,要死在你这张嘴上。”

袁鹤鸣讪讪,摸着嘴巴说道:“我这不是只说给你们听嘛!”当然现在张千钊不在,就只有莫惊春一个人。

他既然起了兴头,就没有停下来的道理,凑到莫惊春的边上低声说道:“听说,陛下在牢狱中动了私刑。”

莫惊春波澜不惊,甚至想问袁鹤鸣那些友人究竟是从哪结识的,怎么什么都知道?

至于私刑不私刑,就算陛下真的亲手杀了他们几个,也不是不可能。

袁鹤鸣看着莫惊春半点反应都没有,嘟嘟囔囔地说道:“你怎么一点都不惊讶?”他听到的时候都大吃一惊。

莫惊春夹着菜吃,淡淡说道:“你是第一日看着陛下登基的吗?当初他登基的路上,本就铺满了血色。如今那几位,会有这样的下场,也理所应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