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囚犯编号L17L6363(第2/3页)

“至少他肯定还活着。”卡西乌斯淡淡地说,转头问胡狼,“你到底对他做了什么?这身伤……”

“这不是很明显吗?”胡狼回答,“我不就是毁了收割者吗?”

直至此刻我才低下头,隔着杂乱的胡须,我终于明白这番话真正的含义——我成了一具惨白的尸骸,乍看像具骷髅,一条条肋骨清晰可见,皮肤比热牛奶表面那层膜还要薄;我的膝盖在枯瘦的两腿上突起,脚趾甲太长,嵌进肉中。外加我满身都是胡狼严刑拷打留下的疤痕。肌肉萎缩,肚子上仍插着维生导管,像是黑色脐带一样连着下面的牢房。

“他被关了多久?”卡西乌斯问。

“三个月审问,九个月禁闭。”

“九个月……”

“不错的数字。即便是战时,也不能忘记象征有多重要。我们可是文明人呢,贝娄那少爷?”

“阿德里乌斯,你这样会刺激到他的敏感带哦。”安东尼娅站在胡狼身旁。她根本不是一般女子,而是一颗毒苹果。外表光鲜亮丽、里面残忍腐败。学院训练中,她杀死我朋友莉娅,又亲手将一颗子弹打进她亲生母亲的脑袋、两颗子弹射进她姐姐维克翠的脊椎。训练时她明明被胡狼钉在木桩受苦受辱,现在两人反倒一搭一唱,真是荒谬到极点。安东尼娅背后一脸阴沉的人是蓟草,她以前是号叫者的成员,如今却加入了胡狼旗下的骨骑团——不然胸口怎么会悬着一条鸟颅骨项链?她不看我,只是直瞪着地板。骨骑的指挥官莱拉丝坐在胡狼右手边,仍剃个光头,自院训时期以来,她就是他最得力的帮手和杀手。

“恕我无法理解。摧残落败的敌手有何意义?”卡西乌斯回答,“更何况,对方已经把所有情报吐出来了。”

“意义?”胡狼望着他,眼神淡漠,口里却说,“阁下,意义在于施以惩戒。这……东西假冒我们的一分子,自以为与我们平起平坐啊,卡西乌斯,他甚至认为自己优于我们,嘲弄我们,跟我妹妹上床。在我们得知真相之前,他把我们当成智障。可是他心里一定明白自己会战败并非偶然、而是必然。红种自古以来就是爱耍小聪明的人种。各位朋友,面前这人就是他们最终极的样貌,一旦我们退让,将会产生恶果。因此,我用时间与黑暗来还原他的样貌。根据我对品管会提案的新人种分级,他属于红火人(Homo flammeus),就演化来说,与智人(Homo sapiens)几乎没有差异,只是外观有点儿不同。”

“你是想说,他愚弄了你,”卡西乌斯对他施压,“而且你父亲竟同意让一个经过改造的红种当继承人?面对现实吧,胡狼,你不就是因为没有人疼所以妒忌眼红吗?”

胡狼被他一讲,面部都要痉挛起来。艾迦也对这名年轻骑士的口气很不满。

“戴罗夺走朱利安的命,”安东尼娅说,“然后杀光你全家。卡西乌斯,你一家老小躲在奥林帕斯火山[3]上,这玩意儿竟然还派人进行大屠杀,不知道你母亲见你现在这副悲天悯人的模样会怎么想?”

卡西乌斯没搭理她,只是掉头使唤大厅角落那群粉种。“去给人犯拿条毯子来。”

她们动也不动。

“连你也是这种态度吗,蓟草?”

蓟草没反应。卡西乌斯对众人嗤之以鼻,解下自己的白斗篷盖在我颤抖的身体上。好一阵子没人讲话,连我也被他这举动吓到了。

“谢谢。”我呻吟着说。但他只是别过脸,不愿去看我此刻的枯槁面容。同情和宽恕不同,感激也不能取代忏悔。

莱拉丝发出闷哼,直瞪着面前那碗水煮蜂鸟蛋,拾起一颗放进口中。“晨曦骑士,注重荣誉到过度夸张的程度,反倒会像人格有缺陷呢。”坐在胡狼隔壁的她抬起那颗光头,望向艾迦,眼神仿佛金星洞海里的鳗鱼。她又吞了一颗蛋。“阿寇斯那老头就付出了惨痛代价。”

艾迦没有响应,她身上毫无破绽,但任谁也能感觉到沉默底下暗藏的杀机。我还记得,奎茵死前她就是散发出如此气势。洛恩·阿寇斯指导艾迦的剑艺,想必她也不乐见自己师父受人贬损。莱拉丝不客气地再拿蛋吃,为了羞辱对方似乎甘于抛开礼教。

看来这两个阵营并非诚心互助。金种本性如此,然而,我眼前上演的却是新旧两代的分裂苗头——新生代由胡狼领军。

“大家都是朋友嘛,”胡狼一派轻松,“莱拉丝,说话有点儿分寸。洛恩先生可是钢铁金种哪,他只不过是选错边。话说回来,艾迦,我有个疑问,我的租约到期了,你们把收割者领回去以后还是打算解剖吗?”

“对。”艾迦回答,看来我谢卡西乌斯谢得太早了,他那行为不是为了什么狗屁荣誉,只是希望样本能干净而已。“赞吉巴很好奇他是怎么做出来的,虽然提出了理论,但还是需要采样实证。我们也打算缉捕进行这项手术的雕塑师。不过呢,听说他在导弹轰炸阿西达里亚省加藤市时就死了。”

“说不定是敌人误导你们呢。”安东尼娅说。

“你已经问过这件事了吧?”艾迦的语气有些尖锐。

胡狼点点头。“那个雕塑师叫米琪。以前有金种生出瑕疵品,担心新生儿审查时遭到揭露,就找他进行未获核准的雕塑手术。事情曝光后,他被吊销执照,但又转入黑市继续执业。他的专长是有翼或水生造型,在约克顿偷偷营运自己的工坊,随后跟阿瑞斯之子搭上线。本来人已经让我拘捕了,可是戴罗却协助他逃亡。如果你问我,我会说他大概还活着。有情报指出他目前藏匿于提诺斯市[4]。”

艾迦和卡西乌斯交换眼神。

“假如你在提诺斯有眼线,应该立刻告知我们。”卡西乌斯说。

“我没得到确定的消息。提诺斯那地方……很封闭,我们至今没能捉到半个开船的……呃,我是说活捉。”胡狼啜一口咖啡,“不必担心,有线索会立刻通知你的。但是呢,说到要敲开号叫者的脑袋,我这边的骨骑团也想抢第一,你说是不是呢,莱拉丝?”

一听到那三个字,尽管我想不动声色,却很难镇定。他们还活着!至少没有全死光,而且似乎选择投效阿瑞斯之子,而非金种的暴政……

“那是当然了,阁下,”莱拉丝打量着我,“我们期待能来一场真正的狩猎。起来造反的多是乌合之众,红种军团无聊死了,就连灰种也不怎么样。”

“无所谓,最高统治者也要我们回去,”艾迦先这么告诉卡西乌斯,又转头对胡狼说,“等第十三军团压制戈兰盆地后,我们就回航,大概早上动身。”

“军队也带回月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