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0、克罗兹(第2/5页)

这时所有目光都移到约翰·葛瑞格身上。

工程师清了清他的喉咙,舔了舔已经裂开并在流血的嘴唇。“皇家海军幽冥号已经没有任何蒸汽推进系统可言了。”他说,“现在它的主驱动轴扭曲变形,而且卡在收藏槽里,需要像布里斯托的陆上修船厂才修得好,而且我们剩的煤炭也不够让蒸汽机运转一天。到四月底,就没有煤炭来供应船上的暖气,连每天只让热水流到主舱部分区域四十五分钟,像目前维持在勉强可以居住的状态都没办法。”

这具活着的骷髅看着他的船长足足有一分钟之久,然后用出乎大家意料的强壮声音说,“即使惊恐号今天下午就可以浮起来,我们的蒸汽引擎能运转的时间也不会超过一两个小时,长官。一年半前我们的驱动轴很顺利地收起来,螺旋桨也能运作,我们甚至还有一个备用的螺旋桨,但是我们几乎没有煤炭了。如果要把幽冥号剩下的煤炭搬到这里,用来提供暖气,我们可以维持锅炉的温度,并且让热水每天流动两小时,直到……我大胆估计……五月初。但是到时候就没有任何煤炭来发动蒸汽引擎。只用惊恐号本身的燃料的话,我们在四月中或四月底就不再会有暖气。”

“谢谢你,汤普森先生。”克罗兹船长的声音轻柔,没有透露任何情绪。“利铎中尉和培格勒先生,你们可以评估一下惊恐号还有多少航海价值吗?”

利铎点了点头,目光先凝视桌面,然后才抬头看着他的船长。“我们不像幽冥号被摧残得严重,但是我们的船身、船骨、外层贴皮、船舵和内部的强化框架,也都因为冰的挤压而受到一些损伤。也许在座有人知道,厄文中尉在圣诞节之前发现,不仅惊恐号右舷侧靠近船首的铁皮几乎全部脱落,船首厚达十英寸的橡木和榆木也已经在底舱的锚缆收置间附近绷裂弹开了。我们后来还发现,惊恐号船底铺的十三英寸厚实心橡木也有二三十处断裂或受损。船首附近受损的木板已经被更换和强化,但是我们没办法到船底去修复,因为那里全是结冻的雪泥。”

“我认为船还可以浮在水面上,并且靠蒸汽动力前进,长官。”利铎中尉说出结论,“但是我不确定抽水机抽水的速度赶不赶得上船身渗水的速度。尤其是冰还有四五个月可以继续伤害它。对此培格勒先生可以说得比我更清楚。”

哈利·培格勒轻咳一声,他显然不习惯在这么多军官面前讲话。

“如果惊恐号还能浮在水面上,各位长官,那么前桅台的班员会在您下令后的四十八小时内,把船桅、索具、支桅索及船帆全都再装设回去。我不敢保证能像先前向南航行时那样穿过厚冰前行,如果在我们下面及前方的是未结冻的海水,我们就会再次成为靠风航行的船。如果诸位不介意我提出一个建议的话,长官们……我会建议提早把船桅再装上去。”

“难道你不担心上面会积累愈来愈多的冰,让我们的船整个翻倒?”克罗兹问,“或者是我们在甲板上工作时,冰块会从船桅上落下来?我们还有几个月恶劣的天气要面对啊,哈利。”

“是的,长官。”培格勒说,“当然,我们一直在担心船只翻覆,即使只是被冰绊了一下,也会觉得很紧张,毕竟它现在的状况已经相当怪异。不过我还是觉得先把船桅架上去、索具也都装好会比较理想,谁晓得冰雪会不会突然就融化了。我们有可能必须在发现雪融迹象的十分钟内就扬帆起航。而且在船桅高处工作的班员们需要有事做,也需要常练习,长官。至于落冰……呃,那我们上到甲板后要随时留意、保持警觉。总共就这两件事要担心:落冰和冰原上的野兽。”

许多围绕长桌的人都咯咯笑出声来。利铎和培格勒两人大致上相当正面的报告缓和了紧张的气氛。光是想到两艘船中有一艘还能浮出水面和航行,就鼓舞了大伙的士气。克罗兹感觉会议室的温度升高了,或许温度真的升高了,因为许多人又开始大口大口呼吸了。

“谢谢你,培格勒先生。”克罗兹说,“看起来如果我们要起航离开,就应该把两艘船上的人都叫到惊恐号上。”

在场没有一个人提起,这正是将近十八个月前克罗兹的建议。在场每位干部看起来都在考虑这件事。

“现在,让我们花一分钟来讨论冰原上的那只东西。”克罗兹说,“它最近好像没有再出现。”

“自从一月一日以后,我就没有再处理过受外伤的病人。”古德瑟说,“而且,自从那次嘉年华后,就不再有人死掉或消失。”

“但是,有人说看过它。”维思康提中尉说,“说有只很大的东西在冰塔林里移动,而且守卫也听到黑暗中传来声音。”

“夜里在海上站卫兵的人,总是说他们听见黑暗中有怪声。”利铎中尉说,“这种事可以追溯到古希腊时代。”

“也许它已经离开了。”厄文中尉说,“迁移了,向南走了,或向北。”

听到这个想法,每个人都不再作声。

“也许它吃过我们几次后,已经发现我们并不怎么好吃。”冰雪专家布兰吉说。

几个人听了露出微笑。并没有人开了这种该被绞死的玩笑后还能被原谅,但是装着义肢的布兰吉先生有特权。

“我手下的陆战队员已经遵照克罗兹船长和费兹坚船长的命令,出去搜索了。”中士妥兹说,“我们朝几只熊射击,不过没有看起来是大只的……那只东西。”

“我希望你那些士兵现在的射击技术比嘉年华当天晚上高明些。”幽冥号的前桅台班长辛克烈说。

妥兹转向右侧,穿过长桌斜眼瞥了辛克烈一眼。

“不要再讲这些有的没的。”克罗兹说,“我想目前我们还是要假设冰原上那只东西还活着,而且还会回来,所有我们在船外活动都要有防卫的配套计划。我们已经没有足够的陆战队员可以派去保护每一支雪橇队,尤其是他们只需要拿武器而不必帮忙拉雪橇。所以,也许解决之道就是让每一支到冰上出任务的工作队都携带武器,然后叫没轮到拉雪橇的人负责担任哨兵与守卫。如此一来,即使今年夏天没有冰融化,到时候在随时都是白天的情况下长途旅行也比较容易。”

“请原谅我话说得直接,船长,”古德瑟医生说,“我觉得真正的问题是,我们能够等到夏天再来决定要不要弃船吗?”

“我们能吗,医生?”克罗兹问。

“我不觉得可以,”船医说,“遭受污染或腐败的罐头比我们想象中的还多,其他食物的库存也所剩不多。船员吃到的食物配额,已经不够提供他们每天在船上或在冰上劳务所需要的养分与热量了。每个人的体重都变轻,而且体力不济。再加上最近遽增的坏血病病例……嗯,各位,如果我们计划要等到六月或七月再来看冰会不会融化,那么我必须说,如果幽冥号或惊恐号真能撑那么久,我完全不相信到时候会有太多人有体力或专注力去进行任何雪橇之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