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山中(第2/3页)

我一直有一个理念:最优秀的人才,不是读书读出来的,更不是考试考出来的,而是自己拼出来的。

回到我们这个项目,脑电波读心术,或者说脑电波阅读器,如果成功了,它必将在人工智能领域、神经领域和心理学领域开辟一条新路。不!岂止是一条新路,完全是一片新天地。建立在这片新天地基础上的商业应用,可以说是源源不断。

这个项目的本质是什么?是破译人类思维的密码,是读心,是通过人的脑电波读到人的内心世界。

读心难吗?对我这样一个心理学家来说,读心也许是世界上最难的事。人的心思是看不到的,打开大脑也看不到。通常,我们只能通过人的行为方式,或者言语倾诉,来判断其内心的想法。但是对于有些人,比如哑巴,比如自闭症患者,现代的心理学就无能为力了。

既然这么难,为什么我们还要做这件事?那是因为从另一个角度来说,读心也很简单。读心,就如同读书。

司空炬说着,拿起油性笔,转身在白板上写下了一行字——

读心第一定律:读心如读书。

读书怎么读,可以反推一下。文章由段落组成,段落由句子组成,句子由单词组成。我们现阶段要做的事,就是读心的基础工作,把人类思维的单词找出来。具体地说,就是通过对脑电波的观测,找出语言里的单词与脑电波信号的一一对应。我们所做的,其实就是在编一本《脑电波词典》。

如果人类语言中的每一个单词,都能找到一种脑电波的表现形式,那么《脑电波词典》就不难编出来了。而如果这本词典编出来了,那么读心还难吗?

脑电波单词,以何种方式来呈现?首先是一段电子脉冲。然后,再翻译成某种常人都能看懂的形式。这种大家都能懂得的形式,是图像,还是模拟的人声——这就是在座诸位的工作了。

“做一部关于脑电波的词典,真是一个伟大的构思!”司空炬说到这里,陈亦然终于忍不住了,高声叫道。此时,包括司空炬在内,在座每个人的眼里都闪着光,甚至是晶莹的泪光。

“你是我见过的第二聪明的人。”陈亦然模仿着粉丝对明星的举动,站起来握着司空炬的双手。这个滑稽的动作引来了众人的哄笑。“我一直知道,你是第一聪明的。”司空炬抽出一只手来,拍拍陈亦然的肩膀,表示对他的自夸并不介意。

设备已经到位并全部调试好了。但在正式运作,编制《脑电波词典》之前,还有一件事必须做,那就是要找到愿意配合脑电波提取实验的志愿者。这件事看似简单,不需要头上开洞,对接受实验的人没有什么损害,似乎人人都可成为志愿者。甚至,就在这个团队中随便找一个人都行。但实际上,真要做起来就完全是另外一回事了。首先,为了数据的恒定,在团队中找人的想法被排除了。此外,还要满足其他一些条件,比如说:这个人必须是可靠的,能长时间保守秘密;虽然会有一些报酬,但低得可以忽略不计,更不能因日后出现后遗症而纠缠不休;还得跟团队一道,忍受隐居生活的寂寞和旷日持久——不过,倒不必像团队那样承受可能失败的压力。

购置调试设备的时期,问题还不突出,但马上要开工了,志愿者却还没有确定,这让司空炬有些上火。这时,陈亦然提出了一个人选:他在广州的女朋友但蒙。但蒙是个三十出头的离异女人,带着一个五岁的女儿。她目前的职位是办公室文员,离开工作岗位不需要付出什么机会成本,项目组只要付出普通文员的薪水就可以了,甚至她还能帮着做些杂务。

陈亦然一提出来,司空炬就知道,这家伙有自己的小算盘:山上的生活异常单调,跟在都市里那种莺歌燕舞的生活绝缘了。“这家伙,离了女人就没办法活。”司空炬在心中恨恨地骂了一声。不过骂归骂,还是采纳了陈亦然的提议,司空炬的考虑是:但蒙和陈亦然利益一致,保密性不用担心;而且,山上多了一个女人,气氛会好一些,多少能够化解些研发的压力,调节一下这群光棍儿之中的紧张气氛。

但蒙的女儿五岁,跟但蒙姓,昵称“蛋蛋”或“蛋蛋妹”。她长着卷曲的头发,肤色白皙,极大的眼珠子里透着一层淡淡的蓝色,从外形看是个混血儿。陈亦然告诉过司空炬,但蒙曾经跟一个在中国留学后没回国的欧洲男人好过。这男人在恋爱时非常浪漫,但结婚后就原形毕露。但蒙在怀孕期间就遭受过几次家庭暴力,还没等到孩子出生就坚决要求离了婚,所以这男人从来没见过自己的女儿,好在他并不在意自己的骨肉,一离婚就杳无音信。

脑电波扫描室里,摆着一台体型硕大的FMRI,它的中文名称是功能性磁共振成像仪。成像仪是乳白色的,像一台打倒横放着的大型洗衣机。这台“洗衣机”张着圆形大嘴,吐出一条传送带来。此刻,蛋蛋妹正躺在传送带上,手里还抱着一只褐色的绒毛绵羊。

“蛋蛋,我们来做一个游戏。”陈亦然蹲下身来,对着躺在传送带上的蛋蛋妹说道,“你刚才看到了,桌子上有五个玩具,熊、羊、兔子、狗和猫,你最喜欢的那只羊,已经在你手里了。现在,我们来假设,你把这只羊偷走了……”

“妈妈说的,不能偷东西。”

陈亦然的话还没说完,就被蛋蛋妹打断了,他只好解释说:“假设。我说的是假设。”

“什么是假设啊?”蛋蛋妹问道。

陈亦然苦笑了一下,抬起头望望司空炬,又耐着性子向蛋蛋妹解释道:“假设……嗯……就是说,你并不是真的偷了这……这只羊……而……而是……”

“蛋蛋,你开始说你最喜欢这只羊,是吗?”司空炬插嘴道。

“是的,这只羊最可爱。”蛋蛋妹嫩声稚气地回答道。

“那你想不想把它带走?”司空炬继续问道。

“想。”

“那好。那么你现在想象一下:你最喜欢这只羊,现在,你趁大家都没注意到,你把它悄悄拿走了。”

“可是,我有点害怕。”

“蛋蛋不怕,我们只是在做一个游戏。等游戏结束,这只羊就归你了。”司空炬很温和地说道,“你愿意参加这个游戏吗?”

“愿意。我想要这只羊,妈妈没钱买,我要给妈妈节约。”

“蛋蛋妹真乖,现在我们要把你送到这台洗衣机里面去了。洗衣机里面,在你的眼睛上方有一个屏幕。你盯着屏幕看,看到什么就告诉我们。不用担心,一会儿游戏就结束了。”

看到蛋蛋妹点了点头,司空炬按动了下方的一个按钮,传送带开始缓缓移动,将蛋蛋妹送进了FMRI的大圆口中。司空炬对电脑前的操作人员说道:“开始扫描,注意记录P300。”