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 军方项目(第4/5页)

“我一部分工作,是研究古代情报史,要接触一些古代文献,得懂一点文言文。”李巡洋道,“因为这个我也喜欢上了传统文化。”

“古代人也有情报战啊?”颜安格有些吃惊。

“当然有。”李巡洋问道,“烽火戏诸侯听说过吗?周幽王为博美人一笑,点燃烽燧调集天下兵马。”

“知道,就是千金一笑的故事嘛。”颜安格有些不以为然,“硬要说那是情报,也未免太原始了。烧堆火能传多远呢?”

“可不要小看了。汉代时每五里设一燧,前燧见到烽火后可立即向下一燧传信。卫青跟霍去病分击匈奴,以烽火为信,一日之间,从河西传至辽东。”李巡洋道,“这距离,相当于从今天的甘肃兰州到辽宁沈阳了,中间隔着宁夏、陕西、山西、河北几个省区,直线距离约一千八百千米。”

“一千八百千米,真不得了。”桑中平赞叹道。

“可是,就一堆火,也传递不了多少信息。”颜安格不服气。

“‘烧一烟则贼不至,烧二烟则贼尘起,烧三烟则贼步至之类是也。’烧一炷烟,是和平时期例行公事的‘平安烟’;烧两炷烟,已经看得到敌人骑兵踏起的灰尘了;烧三炷烟,则是说步兵已临城下,十万火急了。”李巡洋道,“从信息学的角度来说,这已经是编码了。而且,如果双方约定更复杂的话,甚至可以迷惑敌人。这种约定,相当于二战时期军事电报的密码本,还是非常有技术含量的。”

“我看四川人过元宵节时放孔明灯。我问他们,说是当年诸葛亮被围困时算准了风向,为求救而发出的信号。”颜安格道。

“除了烽燧,安格提到的孔明灯也属于情报战的范畴。古人还利用过风筝、信鸽,甚至训练狗、老鼠、猫、鸭子等来传送军事情报。”李巡洋道,“古人其实是非常有想象力的。”

“说到这里,我想起了,四川人还发明过一种‘水电报’。”桑中平插话道,“辛亥革命前夕的保路运动中,满清官府屠杀抗议群众的‘成都血案’发生后,全城戒严,邮电断绝,人也出不去。革命者就把消息写在几百片木牌上,还涂上桐油防水,然后投放到锦江里。沿江州县都接到了消息,组织了更多军队来对抗官府。说起来,这‘水电报’还间接推动了辛亥革命的成功。”

“这么精彩的故事,我正在写的那本《情报史》,一定要作为案例收进去。”李巡洋道,“我们要合作的那个项目,说到底,靠的也是想象力。”

“呼——呼——”一旁响起了夏太平的打鼾声,众人转头,看到他把脚搭在另外一把竹椅上,垂着头,嘴唇一翕一动。

“在我们说着这些严肃又无聊的话题时,还是老夏最有想象力。”颜安格一句话,让桑中平和李巡洋都笑了。

主人上来收拾干净碗碟,又换了茶。

同山脚下相比,山上的气温要低好几摄氏度,在初春时节颇有些寒意。但此时太阳出来了,照在身上暖洋洋的,桑中平和李巡洋也有了醉意,又坐了一会儿也就都在椅子上睡起来了。

颜安格一个人坐着无聊,便把手机拿出来,刷刷朋友圈。一抬头,看见桑中平安详的睡态。他到底在想些什么呢?

俗话说:“女人心,海底针。”颜安格倒是觉得男人的心——特别是成熟男人,尤其是事业有成的成熟男人——才像海底捞针一样难以琢磨。桑中平脸上时常带有一种若有所思的神情,颜安格每次问他,他的回答多半都是“我什么也没想”。如果颜安格纠缠得急了,他多半也只是一句“我在发呆”,搞得她十分无趣。而最要命的是,颜安格却偏偏为他这种若有所思着迷。她有时会恨恨地说:“真想把他脑袋打开,看看那脑瓜子里面到底装了些什么。”

颜安格轻轻拨了拨桑中平的头,没有任何反应,她加大了力度,他的头从一侧转向另一侧,却也没有醒来。颜安格拿出读心机,打开了软件,随即又拿出一个耳机给桑中平戴上——当然,这并不是真的耳机,而是一个紧贴被测试者脑袋,搜集、放大脑电波,并将其传送到读心机上去的脑电波搜集仪。这也是为了不让被测试者发现,而由“章鱼”改造的。

几乎算得上万籁俱寂,远处山瀑的鸣响,更加衬出幽静。颜安格调节呼吸,尽量静下心来,然后开始观看“平板电脑”屏幕上的画面。

起初,什么也没有。如开辟鸿蒙时的虚无,既无时间,也无空间。

在一片漆黑中,一条细细的雾带开始飘荡。

雾越积越厚。

画面也越来越清晰。浓雾之中,是苍翠的群山,乱石嶙峋,高标孤傲。一群粉红色的鸟,拖着长长的尾巴,外形如凤凰。它们在雾中飞翔,留下优雅的轨迹,时而穿透浓雾,似乎要朝屏幕外扑来。

浓雾化成水,一滴一滴落下来,砸在青葱欲滴的草上、树叶上。水珠一颤一颤,停不稳,又滚落在地。

“真美。”颜安格沉醉了,她细心地捕捉着桑中平大脑中流动过的每一丝意识。突然她发现,在这个画面之中,有一块锐角大的缺口,深色。她以为是自己走神了,于是轻轻转动脖子,再深深吸了口气,闭眼再睁开。是的,那深色的缺口还在,初看是黑色,细看却色近猩红。前部锐利,扎在灰色的岩石之中,后部则渐渐模糊在浓雾之中。

浓雾时散时聚。雾散时,一枚头像出现在缺口处。头像是一个西方男人的侧脸,白底蓝线勾勒;卷曲的金黄色头发上,戴着一顶红色的王冠;头部正前,金黄色的剑柄下方,是白描的手握着剑刃;两条蓝底绶带上,印着一串桃形。

雾再次散去时,颜安格看清楚了:头颅后面,有一个硕大的黑桃符号,黑桃上方一个同样大小的J字。

黑桃J,扑克牌?桑中平在梦里打扑克?在颜安格的记忆中,他从来没有打过扑克,甚至从来没提及过。那这张牌是啥意思呢?

“呼——呼——”颜安格的思索被夏太平的鼾声打断了。“这死胖子真是讨厌。”她在心中暗骂了一声。要不看看他在梦里想些什么?反正胖子睡觉都沉,不容易醒。

颜安格从桑中平头上取下“耳机”,轻手轻脚走到夏太平身边,正要给他戴上,却又把手收了回来。毕竟不是自己家的人,要是被发现了,如何解释?颜安格把“平板电脑”上的“开机键”对准了夏太平的脑袋——这实际上是一根天线,也具有放大脑电波的功能,只是效果不如“耳机”好。

经过调试,显示屏上的画面开始渐渐清晰。是一个人,一个女人,而且是一个裸体的女人。颜安格的脸一下子红了,真是条色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