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九章 解密

手机响了,桑中平有些诧异,这个手机是到半边寺后新换的号,仅供偶尔下山时联系,平时没有人打。现在人在寺内,手机却响了。拿起来一看,却是一个本地号码,他更疑惑了。接通电话,传来一个熟悉的声音:“桑总,好久不见。”

“你是谁?”

“听不出来吗?”

“怎么会听不出来,不是司空炬老兄吗?”桑中平已经恢复了镇定,“你在哪儿啊?要不要来坐坐?”

“当然要来。我已经到了你那个被植物完全遮蔽的路口。要不是怕被乱枪打死,我就自己进来了。怎么,不派人来接接我吗?”

是哑巴来接的司空炬。

两人相见倒并没有分外眼红,都十分平静,好像他们之间并没有发生过生死追杀一样。哑巴对司空炬全身上下进行了仔细搜查,确认他没带武器,这才拨开拦在隐秘入口的荆棘,带司空炬进了那条最多能通过一辆越野车的临时山道,到了半边寺。

桑中平站在寺前迎接,见了司空炬,一个拥抱:“真是‘度尽劫波兄弟在,相逢一笑泯恩仇’啊。”

“恩恩怨怨都过去了。我这次来只有一个目的,”司空炬开门见山,“带颜安格走。”

“你马上就会见到她的。”桑中平不置可否。

在黑桃J观看过脑波遥控枪表演的山洞大厅里,颜安格见到了阔别已久的司空炬。眼前的他,已经看不出逃亡时的惊惶落魄,曾经胡子拉碴的脸,修饰得光光生生,五年前那个讲究生活品质、开着豪车到精神分析所上班的司空炬博士又回来了。不,也不完全一样。那时的他,春风得意的表情其实掩盖不住心中的狂傲和脆弱,而此时却神色平静安恬,似乎不知自己身处虎狼窝。

此时的颜安格,却不免让人心酸。云贵高原的紫外线,已让她脸上多了两块大红斑,活像乡间艺人为了登台演出而打的“摩登红”。脸浮肿着,把眼睛挤得只有以前一半的大小。身材臃肿,挺着大肚子,看来离预产期也就一二十天的时间了。司空炬心中那曾经有品位的文艺女青年、富家少奶奶的形象,如今已荡然无存。肚子里的孩子应该是我的吧?

“你来了。”颜安格这句话,算是招呼。

“来了。”司空炬应道,“我是来带你走的。”

“博士,当真不把我放在眼里?”桑中平脸上有些挂不住了,“说带走就带走?”

“桑总,事情到了这一步,已不是什么面子的问题了。”

“那是什么问题?”此时的桑中平,剃了个光头,穿着件深黄色的僧衣,眉眼间却露着凶光,全然没有和尚应有的大度与慈悲。数年间,那纵横捭阖、波澜不惊的儒商形象也全无踪影。话音刚落,桌上那十二支由乌兹冲锋枪改装,围成一圈指着上空的脑波遥控枪也放了下来,齐齐地指着司空炬。

“不要急嘛。桑总上次想让人杀我没杀掉,”司空炬道,眼睛转向站在一旁的哑巴,“担心你着急,这次我就自己送上门来了。”

“那次让哑巴带人去找你们,不是想杀你,只是想请你回来继续做事。唉。”桑中平叹了一口气,语气转缓,“知我者谓我心忧,不知我者谓我何求?”

“哦?”

“你看,格格回来之后,不是跟我又过得很好吗?我对得起她,给了她锦衣玉食的生活。同样,我也对得起你。你看,她肚子里的孩子,我还不知道是你的还是我的。总之,我想让她把孩子生下来,跟她好好过日子。至于那孩子,不管是谁的,我都会把他养大。我们做了B超,是个儿子。我会送他到国外念书,给他最好的教育,等他长大继承我的家业。可是,你们对得起我吗?”桑中平越说越气愤,“你借着给弟弟看病的机会,睡了我的女人。我给你投资,让你把读心术研发了出来,你却去羌寨调查我,还跑到常青陵把坟墓都挖开了。你以为你这些小动作,瞒得了我吗?”

原来格格肚子里的孩子,也不一定是我的。我们分开九个月了吧?司空炬心念一动,随即道:“桑总对我的一举一动了解得这么清楚,看来,自从我们一起搞心通科技时,桑总就一直提防着我了?”

“当然。在公司里,你周围都是我的眼线。我做生意闯社会,早就习惯被人设计了,提防人是本能。不仅如此,我还提防你用读心机偷窥我的想法。”看着司空炬略显吃惊的表情,桑中平很有些得意,“你以为我现在剃着个光头,就是为了装和尚?不,我做生意时每天飞来飞去,没时间洗头,早就习惯剃光头了。我有四五个发套,跟你在一起时戴的那个发套,里面有个金属头盔,可以屏蔽脑电波,让你的读心机无用武之地。”

“那为什么格格能读到你的梦?在梦里有个女人,舞着一把刀,把自己砍成了一段一段的。我们也正是因为这个梦,才开始怀疑弟弟他妈妈的死因。”

“唉,狮子也有打盹儿的时候。”桑中平唉了口气,“我睡觉的时候是不戴那个发套的。”

“我这次回来,就是要为我们这些年的恩恩怨怨做个了断。我想问你,上面说的那些,就是你设计陷害我,说我侵吞公司财产的理由吗?”

“你没说错。睡我的女人,给我戴绿帽子,已经够可恶了。还要跑去挖坟,这不仅是羞辱我了,而是要毁掉我,让我死。”桑中平用手指头点了点眼前的杯子,等哑巴拿着水壶上来加了水,喝了一口,接着说道,“是该有个了断了。今天,不妨把一切都说清楚,藏着掖着,也不利于今后我和安格过日子。至于你,既然自己送上门来,恐怕是出不去了。”

“既然桑总这样说,我也希望把心里的疑点搞清楚。古人说‘朝闻道,夕死可矣’,就是死,也要让我死得明明白白嘛。”司空炬道,“我有几个问题,不知道桑总愿不愿意回答?”

“你问吧。”

“第一,那个叫弹哥的记者,是你干掉的吗?”

“没错。是哑巴开车把他做掉的,”桑中平咬牙切齿道,“给了他那么多钱,他还不满足。人心不足蛇吞象,弄得我修好的别墅都被炸掉了,多好的房子啊。他毁了我的基业,就该有好下场吗?我一个大山里出来的穷孩子,到城市读书,饭都吃不饱,冬天连件防寒的衣服都买不起。后来做绿化生意,为了找工地、找客户,全省的塔吊中一半我都爬过,连命都不要了啊。我走到那一步容易吗?可是都被那个弹哥毁掉了,他还不该死吗?挡我路者,就得死!”

“弹哥那车祸出得蹊跷,你是利益相关者,连我都会怀疑你,你就不怕法律的制裁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