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章(第3/4页)

“它要是跟科技挂钩,跟电影差不多,还能求一求发展,京剧是科技么?它是乡音,已经有一个非常固定的成熟的形态,是一件完整的艺术品。它既然经历过繁荣的时候,就总有一天要开始走下坡路。这就跟人生一个道理,人会变老,艺术品也会跟着变老。强留不得。”

秦见月收回手,她发觉在程榆礼那一套慢悠悠的观念里,有着他奶奶的影子。她涨红脸说:“我是不是有点急功近利了。”

沈净繁摆着手:“倒不是说急功近利。只不过它目前是在顺应着这样一种自然规律的变化,你没法儿让它做到一直这么年轻下去,它也没法儿一直源源不断地吸引新人。你能保护它,尊重它。做好你力所能及的,普及它,或者带着它尽可能与时俱进也好,发挥一点儿余热,都是好事。只不过你得放宽心,把结果交给运气。”

她微微摇头:“人会进棺材,艺术品也会被挂在墙上,只是一个时间问题。”

老人温暖的手掌轻覆在她的手背上,悠悠道:“不要强迫京剧,不要强迫观众,更不要强迫自己。顺其自然,顺其自然……”

秦见月感慨万千,她温暾点头:“我知道了。”

翌日是年三十。

这天是在秦家过的,嫁人的头一年,秦漪不适应自己过年,秦见月自然也不舍得让她孤孤单单。回家吃了顿年夜饭,还把狗带回去跟妈妈亲热了一阵子。

第二天跟程榆礼去了程家老宅。

程干、沈净繁、还有程榆礼哥哥一家子都在。他爹妈倒是没回。一帮人围在一块儿吃饺子。那枚包着钱币的饺子皮被撑得鼓胀,歪掉的硬币在半透明的皮里挤出一个明显的形状。

程序宁眼尖瞅见了,筷子将要伸过去,瞄准着夹过去,筷子碰到的一瞬却堪堪这么一滑,滑到了程榆礼的筷子底下。

他顺势夺走。

裹着硬币的饺子被放到秦见月的碗里。

她看着皮里面的硬币,被他这明目张胆的作弊给逗乐了。

“小秦,一会儿吃好了我点事要跟你谈。”

说话的人是程干。他的严肃声线立刻破坏掉他们这小角落里的甜蜜氛围。

秦见月一愕,抬头小心翼翼看向爷爷。程干面上倒是不冰不冷,就是这气势实在骇人。

在他的书房会面。

“您有什么事儿?”

程干背着身子坐在长椅上翻阅书籍,听见程榆礼的声音,他头也没回:“找你了?出去。”

程榆礼往旁边侧一下身子,倚在门口的墙边,微微颔首示意见月进去。

程干跟他孙子是一个比一个狡猾,他对秦见月说:“你进来,把门关上。”

秦见月:“……”她冲外面的人掸掸手,叫程榆礼不要站在这里。而后在他犹豫的面色中将门阖上。

结婚至今,程干一直对待秦见月都算宽厚大度,没提出过什么过分的要求,倒是挑了这么个好时候来对人颐指气使:“当初程榆礼要娶你我是反对的,他原定的婚配对象是白家人,为了你他把白家的婚退了,其中损失多少,这账我就先不算了。”

“你应该也知道,我们程家算是有头有脸的,一点风吹草动多少人等着看热闹。这我也就不多提了。”

“我是不清楚程榆礼出于什么想法娶你过门,总之事已至此,既然没有回头路走,我是希望你最好能给程家有点儿什么付出。”

秦见月隐隐听出些不对劲的苗头:“您是想叫我生孩子?”

“什么叫我想叫你生孩子?你自己得有这样的意识。程榆礼事事妥帖顺你心意,总不能是为了找个菩萨来家里供着吧?”

程干这一点上倒是跟秦漪不谋而合了。

秦见月也没打算支支吾吾跟他瞒着,直言不讳道:“这件事情我会跟他协商的。”

她想起程榆礼那回和她说过,自己的人生自己过。便说:“我们如果想要孩子是我们的想法和决定,跟家长无关,也跟您是程家还是王家张家都无关。爷爷,我很敬重您,但是您没有权利对我们的婚姻进行指点,如果您觉得结婚是为了娶回来一个女人给家里留后,那您的想法还挺叫人大跌眼镜的。”

程干深吸一口气,怒道:“这是程榆礼教你这么说的?”

秦见月见他面色通红,也有点于心不忍,并没有激怒他的意思。用尽可能温和的语气说:“不是他教我这么说,生育权本来就在我手里,现在都21世纪了,没有您这样的理。”

在程干的火气堆攒起来时,恰好有人推门进来。

这样无所畏惧的行为非沈净繁莫属了。

老太太拄着拐进来,又挥挥拐,叫秦见月出去,“我来跟他谈”的意思。

程干闭上眼,没吭声。

秦见月退出书房,松了松心情。回到卧室,程榆礼正坐在床沿通话,看到她进来,电话正好也接近尾声,他对着手机微笑说道:“那就谢您了,有空请您吃个饭。咱俩也好久没见了。再会。”

很少见他这样殷切客气的,秦见月不由问:“谁啊?”

程榆礼挂掉电话,回她道:“一个叔叔。”

“有生意往来的吗?”

“不是生意,是他打算参与公司的融资。”

怪不得见他今天心情不错的样子,秦见月惊喜道:“那你岂不是有好多钱?”

程榆礼说:“钱不重要,重要的是他能帮忙引进一些人才和技术。”

没太深聊这个话题,他又问:“对了,爷爷找你什么事?”

秦见月终于没忍住自己的白眼,“你爷爷叫我给你生孩子。一口一个我们程家,我还以为他当皇帝了。”

意料之中,程榆礼笑着搂过她:“那你怎么说?”

秦见月道:“我说:大清都灭亡啦!”

程榆礼笑得不行,埋首在她颈间:“学聪明了。”

今天的夜格外喧闹。

尽管新年禁烟,还是有胆大妄为的偷偷在放。特殊的日子,程榆礼有了“破例”晚睡的理由。两人在他的床上尽兴欢爱,原来不用掐着时间的感觉是如此酣畅淋漓。烟花在天际散落,随之落下的是汗液与热烈过后的余温。

他的房间很空旷,结束后,秦见月悄悄打量着。

在地面的一个角落里,有一些简易的飞机模型和乐高玩具。

她饶有兴趣问:“小时候的玩具吗?”

“嗯?”程榆礼转过头,又顺着她的目光看去,语调懒散地说:“七八岁搭的,很幼稚。”

秦见月问他:“为什么会喜欢飞机?”

程榆礼抱着后脑勺,正经想了想:“可能是因为,看起来很自由。”

比起狗,他更喜欢玩鸟儿,像鸽子,像鹦鹉,是这些动物让人类崇拜向往,研究出了飞机。乘着风在天际翱翔的感觉让他看到这世间本该归还给万物的自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