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9章(第2/4页)

难为程干还诚心替她考虑过事业,尽管听起来仍然是他翻手为云的棋子之一,但能让他操上这份心,说明秦见月也不是没有遭到万分之一的认可。

她正要婉言拒绝。

程干又开口道:“这名头让给你倒不是图你能为我们程家赚多少,主要能让你有个空闲考虑考虑添丁的事。程榆礼他大哥非婚生,本就不光彩,有了个女儿之后,大媳妇儿落下点病根,不便生养。咱们程家好歹也是几代大户,香火也不能到这儿就断了。”

“香火”这个古老的字眼听得秦见月差点发笑。

程干又哪壶不开提哪壶地说:“阿礼也是这个想法。”

秦见月这回是真的笑了:“程爷爷,您不了解我也罢。您到底能不能看清楚,您的孙子是一个什么样的人?”

她总算明白,为什么程榆礼总说跟他爷爷沟通是一件很费劲的事。

“或者,你早就摆布习惯。将你的子孙当做棋子,这里落一颗,那里下一步。他们有没有自己的思考,有没有他们独立的灵魂,压根不重要。能帮您完成您的宏图伟业,就是他们降生的唯一价值吗?”

“如果我会转行,早就转了。不必等到您来提醒我该为程家传宗接代的时候,我才想起身为您的孙媳妇的责任。”

她刻意将后面几个字咬得很重。

秦见月身上有太多的毛病,沉默、内敛、怯弱,太过懂事让她自受委屈。但也有自己的坚持和傲骨。

她是一个笨拙又顽固的人。

喜欢一件事,就坚持到死。喜欢一个人,就喜欢一辈子。

秦见月这一生两腔孤勇,一腔留给京剧,一腔留给她的爱人。

很庆幸她的孤勇发挥出最后一点余热,没有在遮天蔽日的山前,卑躬屈膝地倒下。

藏红花的茶一口没喝,秦见月觉得她和程干也再无话可谈,她迈步走出这间大院。打道回府的中途,忍不住回头望去,夕阳之下的府邸庄严而巍峨,那里有着她攀不上的高墙。今后怕是也不会再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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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见月回到兰楼街住了一阵子。程榆礼知道了她和程干见面的事。

她说想清净清净,程榆礼没有多问。许多的默契与感情,恍惚就在这一方隐藏,一方躲避的僵持之中被消耗掉了。

她照常工作,看着秦漪忙碌。远香近臭的道理,刚回来那一阵子,秦漪亲手给她切西瓜,天天送到书桌上。秦见月被她的殷勤弄得想笑。

蝉鸣带来了夏天。秦见月睡在家里的小床上,说是想清净,清净时刻,想念的竟然全是她和程榆礼相处的点滴。

几天后,接到他的来电,程榆礼在电话里只说三个字:“回来住。”

秦见月啃着西瓜,不为所动。

又是几天后,终于闲暇的程榆礼从外地赶回,第一时间到她的楼下,发来消息:我到了。

秦见月挪到窗口,微微掀起窗帘,看下去。

男人穿件轻薄的衬衫,西裤腰带束着精瘦的腰身。身躯干练笔直。许是觉得热,西服被他脱下挂在臂弯,程榆礼立在她的屋檐下,看向她的窗。时间一瞬倒流,犹记他曾从工作单位步行到这里来请罪。

电话拨过去,秦见月问:“你来做什么?”

他的呼吸声都是轻柔的:“接你回家。”

秦见月不再往下看,将窗帘盖好,百感交集,说道:“你先上来坐坐吧。”

半晌,他应了声:“嗯。”

她在房间里,凝神听着外面大门被打开,有人走近院子,走进大堂的声音。没再往上走,程榆礼在站在厅前。微微倚靠堂前的餐桌,面前是一副巨大的老虎上山的水墨画,程榆礼抬眼看着这幅画,眸色平静,也许不是在看画,他的眼神转而有几分复杂。

想到,第一次,他就是在这里见到了她的家人,喝了她父亲准备的女儿红。

此刻堂前的灯灭着,因为客厅四下都是厢房与楼梯,不透光,显得格外昏暗。

人只被敞开的门外的日光笼着,身体像被镀上一层圣洁的光晕。

秦见月站在二楼阁楼,看了他很久,才开口道:“怎么不上来。”

程榆礼站得微微松弛,手闲散地插在裤兜里,淡淡地说:“我等你下来。”

他的面庞在潮湿昏暗的厅堂里显得清隽透彻,一尘不染,十年如一日的美好洁净。利落的发茬,宽阔的肩,挺直的腰脊,修长的腿,处处彰显著成熟男性的气质和魅力。少年的他,青年的他,都轻而易举便让她深陷。哪怕只是漫不经心地瞥过来一眼,秦见月是真的会为之深深着迷。

一边不肯上,一边不肯下。最后秦见月轻声说了句:“程榆礼,别让我为难。”

他垂首细思片刻,终于,无可奈何地迈开腿,款步往楼上走。

西服被随意丢在她的床上,他扯松领带,休憩姿态在床沿坐下。

秦见月问他:“去哪儿出差了。”

“广东。”

“好玩吗?”

“有点热。”

“……”忽然想到卧室里空调年久失修这回事,秦见月是心静自然凉,她不想怠慢程榆礼,翻箱倒柜弄出来一个手持风扇,冲着他额头的汗在吹。

程榆礼也没拒绝她的好意,他低头浅浅笑着,慢条斯理地解开腕口的袖子。

“那个……空调坏了。”她举着小风扇,尴尬解释。

“猜到了。”视线环视一周,眼尖瞄到旁边的风扇,程榆礼指过去一下,“吊扇怎么不装?”

秦见月说:“我不太会。”

“就这么热着?”

“修空调的师傅明天过来。”

程榆礼淡眸微垂,轻道:“和他说不用来了,明天我们回家。”

“……”她没吭声。

他捏一下她的下巴,质问的眼神:“怎么?”

“可是我还没考虑好。”

程榆礼静静打量着秦见月,少顷,又偏头看向风扇,说道:“我帮你装。”

他说着便起身,取出安装的支架和风扇。又拿来一张说明书,站在被窗帘过滤的昏沉暮色之下看。而后很快上手安装,秦见月踩在床上够着手臂,装了半天都没摆弄完成的东西,被他几分钟解决掉了。他甚至不用踩高,轻轻松松。

秦见月笑眼崇拜看他:“学好数理化,走遍天下都不怕。”

他语气淡淡的,不乏嘲弄:“这哪儿用上数理化了?不是有手就行?”

秦见月被噎了一下,折过身去。程榆礼含笑,过来揉她的脸轻哄。

秦漪今天不在,是个千载难逢的好机会。洗过澡在床上云雨一番,很快又热得汗涔涔。

微风吊扇的力度显然不够,而尽管热气蒸腾,两个人还是拥在一起,并未分开。各怀顾虑地沉默几分钟,是程榆礼先开口,声音严肃深沉得都不像他,问道:“爷爷说什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