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四章(第2/3页)

血腥气与浓重的药味儿在鼻尖隐隐浮动。

不过除了军医之外,竟然还有一些百姓也在帮忙照顾伤兵。

黔中的百姓受战乱侵扰,朝廷大军击退了叛军,又被宁倦勒令,不得干扰百姓,本地百姓对朝廷军队便颇有好感,送来了不少东西。

小靳等人早就习惯了这副场景,只担心陆清则会不适,不住地偷看他的状况。

陆清则的脸色依旧很平静,没有被那些血糊糊的场景吓到,下马跟着小靳走完了整个伤兵营,又望了眼后方。

大齐军队的营地之后,莽莽山林之中,是黔中一个又一个的小寨子。

战乱还未波及过去,一切看起来都很祥和。

但只要叛军祸患一日未除,这些民众便会多一日被笼罩在战事的阴影中。

宁倦借着天灾匿去踪迹,站到后方想要引诱出宁晟,也是想要尽快擒获宁晟,结束战乱,还西南一片安宁。

他家果果便是如此,对待敌人绝不手软,对待臣下威严淡漠,但对待民众,犹存着仁善之心。

小靳在前头问了问话,扭身跑回来道:“陆大人,徐大夫听说您来了,赶去了营地,正好和我们错过了,左右伤兵营您也看过了,要不现在回营地吧?”

陆清则回过神,略微斟酌了下,摇头低声道:“我想去陛下失踪的地方看看。”

小靳心里一酸。

从昨日抵达营寨到现在,陆大人都没有多提陛下的事。

比起他们,陆大人应该要更伤心煎熬吧。

他点点头,领着陆清则走出伤兵营,重新上了马,带着陆清则过去。

那边离这边也不是太远,而且还有仍在搜寻挖掘的大齐士兵,也不算危险。

骑马速度快,半炷香的功夫便到了,泥石流冲刷过后的痕迹很明显,附近的树木倾倒了一大片,滚石淤泥遍地堆积,看一眼便能想象出当日的惊心动魄。

好在近日都没有再下大雨,昨日那场蒙蒙细雨过后,今日直接放晴了。

按着营地里会推演天象的人所说,最近应当都不会再下雨。

他骑着马绕着受灾之地走了半圈,碰上了在挖掘的锦衣卫,恰恰好从里头挖出了一具尸体,被泥浆覆盖着,看不清形貌。

就算不认识陆清则,几人也认识小靳,看陆清则在首,连忙放下了尸身,行了一礼:“见过大人。”

陆清则望了眼那具尸身,闭上眼轻轻呼了口气,再睁开眼时,移开视线,询问道:“附近只有你们?郑指挥使在何处?”

“回大人,此处不止我们,还有靖王殿下的私兵,也在搜寻陛下。”几个锦衣卫对视一眼,回了话,对第二个问题要不要回应,有些迟疑。

小靳点头道:“去传个信,就说是陆大人来了。”

其中一个青衣锦衣卫应了声,钻进树林里,擦了下手,不嫌脏地放进嘴里,吹了个哨,清脆婉转,声儿像极了树林里的鸟。

没多久,树林另一头传来声鹰唳回应。

去传信的锦衣卫过来躬了躬身:“陆大人,请稍等片刻。”

陆清则颔了颔首,等待的时候,目光又落到了地上那具尸身身上,不由捏紧了缰绳。

即使猜出了宁倦应当无碍,心脏也还是提速了几分,冷汗无声间浸透了后背,被山间的冷风一吹,湿冷冷的。

这种恐怖的天灾,管你是寻常百姓,还是凤子龙孙,稍不注意,命就得搭进去。

他不敢想象,倘若躺在那里的人是宁倦,他还能不能维持现在的沉静。

片刻之后,如雷的马蹄声由远及近,郑垚骑着快马赶了过来,看清人群里骑着马、跟片雪似的与周遭环境格格不入的陆清则,登时倒吸了口凉气,脱口而出:“祖宗啊,您怎么还真来了?”

周遭可能还有靖王的眼线抑或宁晟派来的人盯着,宁倦不可能现身跟过来。

陆清则心里再清楚不过,但看清的确只有郑垚一人前来时,还是止不住地有些失落,敛下长睫,低声道:“陛下失踪,靖王又来了西南,陛下既然放心将大权托付于我,我就必须来。”

郑垚不知道陆清则已经猜出情况了,登时抓耳挠腮。

他派人发信去京城时,也不知道陛下没事,后来为了保密,也不好继续发信往京城去说明情况。

他倒是很想和陆清则讲清楚,但眼下的情况又不好说明。

陆清则翻身下了马,似乎因脚下不稳,单薄的身子晃了一下。

他本就瘦得厉害,骑在马上,走在路上,都让人忧心他会被风吹倒。

郑垚想也没想,连忙伸手扶住他:“陆大人,当……心。”

陆清则隐蔽地往他手上塞了个东西。

摸起来的形状像极了……虎符。

郑垚心里一惊,面上却没有丝毫表露,迅速将那东西藏进袖中。

陆清则也借力站稳,脸上没什么血色,眼眶似在微微发红:“郑指挥使若是找到了陛下,请无论如何,也要第一时间告知于我。”

他知道了?

郑垚心里跳出这个念头,心头微讶,顺势收回手,将东西往袖子里又藏了藏,用着每个人都会用的安慰话术:“您放心,陛下吉人天相,必不会出事的。”

陆清则勉强扯了扯苍白的唇角,又望了眼地上的尸体,无声叹了口气:“劳烦郑指挥使了,我先回营地了。”

郑垚低下头:“您千万保重身体,陛下若知道您来了西南,必然会很忧心。”

陆清则面无表情地心道,让他忧心去吧。

过来的目的已经达成,表演也做足了,他回到马背上,一拉马缰,准备回营地。

还得继续忽悠宁璟办事呢。

回到营地后,陆清则便继续有意无意地招惹宁璟,拿捏好了度。

既不会逼他立即造反,又会让他耐心全无。

宁璟偶尔看向陆清则的视线里,都有几分藏不住的杀气。

如此过了几日,宁晟又派人来夜袭。

宁晟如此做,一是为了打探宁倦到底是不是真的出了事,还有没有坐镇军中,二便是为了消磨大齐军的斗志和精力,频频地骚扰,让他们筋疲力尽。

这次的夜袭如以往一般,但大齐的军队却忙中带了乱。

如宁璟预料的一样,陆清则第一次带兵,十分生疏。

毕竟只是个文文弱弱的文官,只会些纸上谈兵的兵法,就算当真有着治国之策,在内阁的辅助下,让后方安安稳稳,但战场可不是那样的。

看似样样都安排得妥妥当当的,却还是犯了错,一时不慎,被叛军侵入了营中。

即使后半夜,陆清则又将叛军赶出营地,打退回去,但依旧让宁璟钻了空子。

宁璟的人偷看到了两个守将一直藏着捂着,不给他看一眼的布防图与作战书。

这些东西都藏在陆清则住的那个帐子里,里面据说正在养伤的皇帝陛下,不出意料地并不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