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 最高统治者(第2/3页)

“你的道歉分量不够。”奥克塔维亚接着说。

“错。”我回答。

我的语气让她一愣。

“我刚才说我应该道歉,但我不能道歉,因为现在是你应该向我道歉。”

房间陷入死寂。

“你这兔崽子。”艾迦缓缓起身。

最高统治者阻止她,语调变得尖锐又冰冷:“我让自己的父亲身首异处,没有对他道歉;我让我孙子的母亲死于流寇攻击,也没有对他道歉;我毁掉了一颗卫星,也没对任何人道歉。那么,我为什么得向你道歉?”

“因为你违反律法。”我说。

“你可能没听清楚——我就是律法。”

“不对,你不是。”

“真不愧是洛恩的徒弟。他有没有说过,为什么他丢下自己的岗位离开?”奥克塔维亚的目光飘向莱森德,“为什么他要弃孙子于不顾?”

我不知道原来他与莱森德是祖孙关系。这瞬间,师傅骤然退隐的举动变得合理。洛恩常常提到联合会失去昔日风采。人是多容易忘记自己仍是凡俗之身。

“因为他看透了你后来的模样。你不该成为女王,联合会也不是什么帝国。我们受到律法与阶级的规范,没有私人的金字塔顶端。”我望向她的两名杀手,“费彻纳,艾迦,你们保护的是联合会,维持的是和平,远赴太阳系边疆,拔除混乱根源。可是,除了这些,奥林匹克十二骑士真正的任务又是什么?”

“你说吧,”艾迦对费彻纳说,“我不想陪他演戏。”

费彻纳懒洋洋地说:“维护规章。”

“维护规章,”我复述,“规章明确指出,‘决斗开始后未达结束条件不可终止’。条件是一方死亡,卡西乌斯还没有死,断了条手臂不能算数。我遵从钢铁金种先祖的教诲,我的权利不该遭到侵犯。把我应得的还我,将卡西乌斯·欧·贝娄那的头摘下,否则你们就不该继承骑士的名号。”

“不可能。”

“那么我们就没什么好说。你们可以到火星来找我。”我转身朝门口迈步。

“我接受。”奥克塔维亚的声音传来。

我停下脚步,暗暗想着:这些人真他妈的好预测。只要得不到,他们就最想要。

“为什么?”我没回头。

“因为我可以给你奥古斯都给不了的东西。因为弗吉尼娅也明白我这句话的真实度。你不是想跟她在一起吗?”

“但你为何要收买一个轻易就转变立场的人?”我转身,面无表情地望向费彻纳,“这种人和妓女有什么两样?”

“是奥古斯都先抛弃你,你才离他而去。”奥克塔维亚说,“就算你还没看清事实,也可以想想他女儿,她已经看清了事实。但我不会抛弃你。去问问三御史,问问她们父亲,问问弗吉尼娅。只要是人才,我就愿意给机会。站在我这边,成为我的将军,我就让你成为奥林匹克骑士。”

“我是金种,”我朝地上啐了一口,“不是任人摆布的棋子。”我撂下话,朝外走去。

“假如我得不到,没人能得到。”

来了。三个污印走进门,每个都比我高一颗头,除了紫黑护甲,还带着脉冲斧与脉冲刀。他们的脸面藏在头骨造型的面罩下。这些人在地球与火星的北极长大受训,光眼神就是十足的杀人凶器。他们黑得发亮,像一层油。我抽出锐蛇,摆开架势,污印从喉部发出的低沉战歌透过面罩传来,像是要为即将逝去的神明送葬。

“来吧,记得为你们的神唱首歌,”我甩开鞭子,“我马上送你们过去。”

“收割者,请住手。”莱森德大叫。我回头,发现那孩子朝我走来。他张开双手,做出恳求的模样。他穿着简单的黑衣,身高只有我的一半。那声颤抖、犹豫的童音就像小麻雀。

“我看过你所有的影片,收割者——整整六遍,可能七遍。研究院的也有。我的老师都说你可能是继石肠先生洛恩·欧·阿寇斯后最接近钢铁金种的人。”

这时我才明白为什么莱森德神情会如此紧张,我差点儿笑出来。原来这个浑小子把我当成英雄了。

“你不一定非死在这里不可。你可以把这里当成家,就像当初你和塞弗罗那样。你后来不是也和洛克、塔克特斯、帕克斯、号叫者,还有很多很多人在一起?这里也有厉害的武士,你可以率领他们作战。要是……”他退后一步,“要是你以为正义比我祖母的权威还重要,硬要和他们打,那你就会死在这儿了。”

“正义是比较重要没错。”我说。

“收割者,宇宙之中没有任何东西比她的地位更高哦。”

又是这套。先替小孩制造一个英雄,拿谎言、暴力喂养他们,然后让他们变成怪物。如果除去背后那只黑手,这孩子看见的是否会有所不同?

“他很喜欢看你的影片。”奥克塔维亚开口,“我跟他说过,传闻跟现实不同,英雄还是不要亲眼看见比较好。”

“你觉得呢?”我问莱森德。

“要看你的决定。”他为难地说。

“加入我们吧,戴罗,”费彻纳又想游说我,“这儿才适合你,奥古斯都已经完蛋了。”

我忍住笑意,收回武器。莱森德欢天喜地,高举着拳头。我将他送回祖母身旁,仍装模作样,不肯表态。“你老要我卑躬屈膝。”经过费彻纳面前时,我说。

他耸耸肩:“因为我不想看你被拆得粉身碎骨呀,老弟。”

“莱森德,去拿我的盒子来。”奥克塔维亚吩咐。小男孩高兴地跑出房间,我在他祖母对面坐下。

她又开口:“看来学院给你的启发不大正确。他们让你以为只要愿意尝试,任何阻碍都能够克服。这是不正确的。现实之中,有些风向你无法违逆,必须学会顺势和妥协。单靠道德不能改造世界。”

“谁说不能?”

她叹息:“你这份傲气没有你想象得那么漂亮。”

莱森德回来了。他捧着小木盒,交给祖母,站在旁边静静等候,吃起了艾迦给的小甜点。奥克塔维亚将盒子搁在桌上。

“你将互信看得很重,我也一样。那么,不如来玩个不必动武、不必靠手下,也不必装腔作势的游戏。只有我们两人,和彼此最赤裸的真实。”

“为什么要玩这种游戏?”

“假如你赢,你可以向我要求任何事;假如我赢,就换我要求你。”

“即使我要卡西乌斯的人头也可以?”

“我会亲自监督,找人砍下他的头。打开盒子。”

我身体前倾,椅子嘎嘎作响。雨水持续打在玻璃上。莱森德堆起微笑,艾迦紧盯我的手。费彻纳应该和我一样,完全不知道这诡异的盒子里装了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