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不等柳茯苓有更多的反应,赵云屹再次开口,这一次却并不是对着她说的。

“来人。”

柳茯苓知道这下彻底完了。

厢房门一声轻响,外头迅速有人应声而入。

“殿下有何吩咐?”一位男子快步来到赵云屹的身边,像是他的近身侍从。

“青叶,把她弄出去。”赵云屹声音冷然而出,虽听起来有些虚弱,却依旧有十足的气势。

柳茯苓听到这话,眼眶终于开始泛红。

她明白,自己等了许久的机会,终于在这个瞬间彻底的失去了。

那位叫青叶的侍从立刻来到她的面前。

这侍卫长了一双丹凤眼,面容清秀,却总是皱着眉,看着人的时候,总觉得他在嫌弃对方。

柳茯苓只抬眸看了这侍卫一眼,心中最后的一点自尊也消失殆尽,她自然不会赖在这儿不走,便咬着唇忍着泪,轻轻地福了福身子。

她一动,青叶便问道她身上的幽幽的香气,眉头皱得更深,立刻屏息凝神,离她远了几步。

柳茯苓出了厢房后,外头立即乱做了一团。

青叶无情地关上了厢房门,喧闹繁杂之声关在了门外,然后迅速来到赵云屹的面前,低声问,“殿下,要回宫吗?”

“告诉外头的,我身子不适,今夜要宿在这儿。”赵云屹慵懒地靠在软垫上,一句一句地吩咐青叶,“叫丁太医过来一趟。”

“是。”

“刚刚那姑娘,好像叫……茯苓。”赵云屹手指轻轻点了点一旁的矮几,“查查她与赵瞻的关系。”

“是。”

“去吧。”赵云屹伸手,刚想要喝茶润润嗓子,手碰到瓷杯,却又顿住了。

“殿下,我去让人给您换一杯热茶。”青叶说着便要伸手。

“别动。”

青叶手指一僵。

“被她一扰,我倒是差点忘了。”赵云屹声音渐冷,“让人去查,今日这杯茶,从何而来。”

“是。”

……

与厢房内的清净肃然全然不同。

柳茯苓一走出厢房,迎面便撞上了在门口候着的人们。

她远远地她看到何掌事急冲冲赶来,随即,她便听到了九王爷的声音。

周围无关人等都被遣散,九王爷问她,“怎么回事?”

九王爷再不像方才那般温和,声音里透出十足的寒意,他盯着柳茯苓,几乎要把柳茯苓的骨头都给浸出冰来。

柳茯苓跪了下来,“殿下闻到了香味,问那香来自何处,妾身不敢说。”

九王爷眼尾抽搐了两下,按捺住怒意,“然后呢?”

给柳茯苓的那瓶香露来头不小,是他花了千两银子才得来的好东西,不仅不伤身,而且对于赵云屹这样身弱的男子而言,反而有活血凝气之效,让那小子精神抖擞一整夜应当是不成问题。

照理来说,应当不会出什么纰漏。

柳茯苓还未来得及开口,厢房门便适时开了,青叶从里头走出,恭恭敬敬朝着九王爷说了刚才赵云屹吩咐的其中几个要求。

随后补充了一句,“太子身子不适,让属下捎句话……谢九王爷好意,他心领,只是男女之事,讲究一个你情我愿。”

“……”柳茯苓猛地抬头,青叶已经朝九王爷行了礼,快步离开。

“九王爷,妾身……”柳茯苓百口莫辩。

“该罚!”不等九王爷开口,何掌事见势不妙,便抢先呵斥柳茯苓,“虽然你未及笄,不懂事,日日只顾着练琴,可杂家平日也让你跟姐姐们多学些,你都学到哪儿去了!”

九王爷却不理会何掌事这种明斥暗护的话语,他跨步上前,用力地捏住她的下巴,怒声道,“没用的东西,花了这么多银子养你,这种时候倒是开始自命清高了?”

只可惜了他那高价弄来的香露!

柳茯苓红了眼眶。

“罚。”赵瞻吩咐何掌事,他说完这句,便看到柳茯苓眼泪滑下脸颊,那画面极美,衬得这姑娘跟画儿里头走出来似的。

乖巧,漂亮,无可挑剔,这是他当年亲自挑的人,如今已经快要长成。

再长大些,定然是楼中魁首。

更何况,平日里,她也立下不少功劳。

何掌事善于察言观色,见九王爷如今的眼神,立刻见缝插针,“王爷,按照楼里的规矩,她还未及笄,是不必伺候人的,楼里也未给她安排嬷嬷学礼,您要不先放她一马,待她及笄之后,乐伶酒会,绝对场面盛大,若是还不行,再严惩不迟。”

何岁年说到乐伶酒会,倒是提醒了赵瞻,赵瞻犹豫了一会儿,缓缓道,“小惩大诫,不要伤及皮肉。”

“是。”何掌事忙不迭的应道。

……

明月楼的禁闭室设在地窖里,晦暗潮湿,静谧阴沉。

两年前,柳茯苓刚进楼时,曾因为逃跑被抓回来严惩,罚鞭刑二十,代妹妹桂枝受刑二十,结果只打了二十一下,她便不省人事,血肉模糊。

自那以后,她便成了那群姑娘中最听话的一个,再也没有进过这里。

柳茯苓被绑在木椅上,何掌事皱着眉看她,他身边站着九王爷的侍从,时刻盯着何掌事,便是防止何掌事对她手软或是暗度陈仓的。

柳茯苓一抬头,却看到了一个清瘦的少年。

她心中一惊,那是冬青,她的随身小厮,今日他染了风寒,应当在屋里头休息才是。

冬青也是太监,原本跟在何掌事身边,后来何掌事身边人够用,便被打发到了柳茯苓身边。

他看着柳茯苓穿着单薄的衣衫被绑在椅子上,眼眶都红了,一脸的不忍。

“还不快去。”何掌事吩咐冬青。

冬青立刻应声,亲自去拿了水桶,提来一大桶水来。

明月楼外下着大雪,正是隆冬季节。

有人监视,冬青也无法帮什么忙,只能在往柳茯苓头上浇水的时候,稍稍温和一些。

“哗啦——”

柳茯苓只觉得从头顶到躯干,冰冷刺骨到发疼,那水很快便打湿了她全身,她艰难呼吸,乌黑的发丝贴在面颊上。

她咬牙忍着,浑身发抖。

冬青已经快要哭了。

“再来。”何掌事呵斥道。

冬青硬着头皮再提了一桶水,尽量轻柔地浇在她的身上。

水从她的头发上滴落下来,柳茯苓喘着气,身子不由自主得发颤。

何掌事觉得差不多了,偏头问一旁的九王爷侍从,“您看如何?”

“嗯,辛苦何掌事,那我便回去交差去了。”侍从也明白,九王爷说的小惩大诫,便是稍稍做个样子,真把人弄成重病,面子上也难看。

“有劳了!”何掌事露出笑来,恭送那侍从出了禁闭室。

冬青见人走了,立刻冲上前去,替柳茯苓解开了身上的绳子。

他动作极为利索,虽看着脸上还有几分病气,手上却没有半分迟疑,柳茯苓见他如此,不由开口,“风寒好些了吗?那药有用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