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7章(第2/4页)

果然是个难缠的,但崔家待客之道还是要有的。

很快庄嬷嬷端了几样小菜来,蜜娘可不挑剔,三下五除二吃了一碗,尤其嫌不足:“我每日吃饭必定要喝汤,怎么不上汤来?若缺钱,我这里有。”

她瞬时让春桃奉上一锭金子,这让庄嬷嬷有种错觉,仿佛这阮氏才是家中主人罢了。

庄嬷嬷心道,你还能在这里过夜不成,但咬咬牙还是同意了,且看她之后如何。

于是,蜜娘又喝了一碗汤,还去了一次恭房,怀孕有身子的人,最容易尿频,一切都那么从容。

她洗完手之后,天色已经黑的伸手不见五指了。

崔缇暗自敲打着桌子:“怎么,她还不提出要走吗?”

“丝毫没有要走的意思,正拿着一本《论衡》在看,还说咱们家椅子舒服。”

下人还从未见过这样的女子。

这个姑娘,不这位夫人,和方翰林所表现出来的完全不同,方翰林为人持躬谨慎,是个体面人,从来没有大吵大闹的样子,向来很有风度,是个大好人。

但阮氏能一进门就喊国政绝于私门,非体也!这种话绝对不是一般的人能说出来的,这句话的意思是国家大事只应该在公堂上讨论,而不是在私宅里说,

此为国君最忌讳之事。

饶是崔缇已经位极人臣,都不能幸免。

可进门之后,见是个婆子招待,也没有二话,反而吃喝还看书,简直把这里当自己家了。

“让方惟彦走吧,带着他夫人一起走。”崔缇淡淡的道。

要对付一个人,当然不是直接真刀真枪的干,怎么可能他去和一个女人吵架?那多丢身份。

反正下次如果再让方惟彦过来,他难道还有二话不成。

此时方惟彦刚作好几首,觉得还要润色,只见有个嬷嬷过来道:“方翰林,您夫人正在府上呢。我们好酒好菜的照看着,学士大人说天色已晚,让您夫妻二人回去。”

方惟彦不可置信道:“你说什么?我夫人来了。”

庄嬷嬷点头,“是。”她还道,这下好了,方惟彦这样一个人,有个这样糊涂的老婆,日后落在崔大人这里,害的丈夫一落千丈,看她怎么办。

这样的女人以后还能在家里待下去吗?

方惟彦顿时心急如焚,赶过去花厅,他到的时候,蜜娘正喝着蜂蜜水,看着《论衡》,时不时还拨弄一下这花厅挂着的琵琶,真真是好不惬意。

“蜜娘,我弄完了,我们走吧。”其实他更想问蜜娘怎么来了,因为其实他很了解她,她绝对不是那种真的暴脾气,每一次出手完全都是有理由的。

但在这里再究其原因,这么晚了,待着也不好。

蜜娘见方惟彦唇色发青,就对他道:“你没吃饭吗?怎么不吃了饭再回去。”

方惟彦摇头:“不必,我们回去吃吧。”

他在崔家就是吃山珍海味也吃不下去,味同嚼蜡,纯粹是没个好心情。

“成,那你回去吃吧,我在这儿挺好的,今天我就不回去了。”蜜娘往椅子上一靠,还打了个哈欠。

什么?

方惟彦还以为他听错了,怎么只他一个回去,连忙道:“蜜娘,我无事,我们回去吧。”

蜜娘不耐烦道:“你回去就自己回去,我不回去。我包袱都准备好了,就准备在这儿过夜的,正好到他们家养胎。”

“你要做什么?”方惟彦都被吓到了。

“哼,我早说过国政绝不能在私门谈,一次两次三次我能容忍,可时日长了,知道的说的好听是什么学士爱护,不知道的以为你方惟彦是他的臣子呢?反正他不是让你时常饿着肚子写青词吗?我在家也见不到你,我就在她们家养胎,谁也不要拦着我。你知道我的,做事向来不畏惧别人说什么。”蜜娘对方惟彦使了个眼神。

方惟彦立马反应过来,国政绝于私门,这话真真是反击的太好了。

像谭麟那样私下抱怨,只是抱怨辛苦饥饿,很少有人会替他出头,因为先生有事,弟子服其劳,这是规矩,更何况崔缇是他们的大座师,深得皇上青眼。

但若是以私门不会公事,且本身就不应该使唤皇帝的臣子。

王三娘在屏风后看着,她期待这二人最好能吵一架,方惟彦对阮蜜娘失望。

没想到方惟彦感叹道:“那好吧,你就在这里住下,一应物件我让人送来,还有我们肚子里的小姑娘也要好好儿的。”

一看方惟彦能领悟自己的意思,蜜娘心中很是高兴,她道:“嗯嗯,你把我最爱的那盒牙粉送来,旁人家就是再好的牙粉我也用不惯。”

崔家下人一听方惟彦这么说,都一幅恨铁不成钢的样子看向他。

方惟彦故作虚弱一笑:“那我先回去了。”

“嗯,去吧,明天你要来府上看我,送我爱吃的牛肉汤包来,我早上就要吃那个。”

二人喁喁私语,方惟彦还真的准备走的。

崔缇听说了,大骂:“被妇人拿捏,倒也好意思,这个阮氏她要做什么?”

这个人完全不按照套路出牌,若是真的让她住下了,方惟彦把国政绝于私门,不体也!这样的话传出去,恐怕他立刻就要被人参了。

虽然他是完全不怕那些御史犬吠,但皇帝也广开言路,一旦传出去,方惟彦一个小小庶吉士,能为不大,但若把人逼急了,绝对是鱼死网破。

“季英留步。”崔缇含笑捏须行走出来,一派文人雅士的模样,仿佛是哪里的居士一般。

方惟彦一只脚正准备迈出花厅,蜜娘当然也看到有人走了出来。

方惟彦连忙垂手站好。

“请学士指教。”

崔缇摇头:“闻道有先后,术业有专攻如是而已,算什么指教呢。你既然写好了,就快些回去,怎么还不走?”

他这眼里仿佛没有看到蜜娘一样。

方惟彦笑道:“学生这就走。”

但也只准备一个人走,蜜娘仍旧稳稳当当的坐在那里喝着蜂蜜水,脸色没有半点波动。

崔缇往屏风后看了看,他毕竟是男子,不好和女子随便搭话,这时候王三娘才从后边走出来,她笑意吟吟的对蜜娘道:“咦,怎么你不跟着回去?你相公不是回去了吗?”

蜜娘冷哼一声:“你自己不是知道么?当年你姐姐在诗会上就是作假,请人吹捧,拿我们当垫脚石,那个时候我就说了我绝不是那等容忍别人在我家门口弄虚作假的。况且,我不知道你们家三番五次请一个庶吉士上门做什么学问?天天在翰林院馆课自有人教,怎么还得经常扣留他,还饭都不给的吃。这比请人去挖煤矿还黑心吧。”

“反正不是说先生有事,弟子服其劳吗?可这不是普通的师生关系,大臣不能公器私用,即便他现在是庶吉士,那也是朝廷为皇上为国家选拔的人才,并非是你们崔家家奴。你就是养条狗,让他看家,都得给一根大棒骨吧,一个年纪轻轻,平日馆课从来都是最好的二甲传胪出身的进士,就因为自己的善良,居然过的连狗不如,你们还敢问我,真不是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