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7章(第3/4页)

“我今日不走,以后也不走,我这个人宁为玉碎不为瓦全,什么公婆爹娘相公在我眼里比不上一个礼字。做大臣的不以礼来约束自己,反而把皇帝之臣当为私臣,你们既然三次饿他肚子,那我就在你们家三个月。”

王三娘心道,让你说让你说,到时候最好方惟彦也被打发走,蠢女人。

崔缇却看了方惟彦之妻一眼,分明这样体面的人,却做出无赖的事情,但他见王三娘不欲多说的样子,他只好上前,好像才看到蜜娘一样:“方夫人这是说哪里的话,季英是陆大人看好的人,又是我也看好的后辈,这才让他来我府上,还请你不要见怪。”

一幅慈祥长辈的模样。

蜜娘起身福了一下,才笑道:“我是个妇人,并没有什么见识的,关心的也都是微末小事,只是我有一惑,请您解开?”

“你说。”崔缇眯着眼看她,并不以为意。

一个女人能翻出什么大浪来。

蜜娘笑道:“不知道您的座师是哪位?当年是不是也这样关着您不给吃饭,把庶吉士当奴才打发呢?”

崔缇自认养气功夫也好,这话却很难接,若他说没有,也就是说是他自己自作主张,并没有旧例,若是有,她可能早就已经打听好了,那就是污蔑别人。

而且,她这个问法本身有问题,什么把庶吉士当奴才,他什么时候把庶吉士当奴才了?

可见是有理说不清,怎么回答都有陷阱。

故而,崔缇只看着方惟彦道:“你们这是要做什么,这叫强占民宅,我要报官。”

蜜娘冷笑:“我都说了让你走,你不走,留下来做什么,又让他排揎你,反正人家会对付你的,再不济打发你去那人烟稀少之地,也许,明年我就做了寡妇,我就随着我肚子里的孩子都给你上坟。”

这话明面上是对方惟彦说的,其实是在说崔缇如何。

谭麟气的回乡,不过半年人就没了。

虽说人的命,天注定,但若是在京中,不这样奔波,也许不必死了呢。

人越是在高处,就越要约束自己的行为,否则这就是你将来的把柄。

方惟彦见蜜娘面不改色,崔缇却已经脸色铁青,就知道崔缇现在已经开始头疼了。

也就是说崔缇开始占下风了,蜜娘虽然是下官之妻,但是她的理由非常充分,公门之事公门处理,方是为臣之道,你把皇帝的臣子当成自己的臣子在用,就是有违臣之道。

且她不畏惧任何流言,什么都不管不顾。

俗话说光脚的不怕穿鞋的,她今日来自然是要解决崔缇时常让自己上门做苦力的情况,但若崔缇阳奉阴违,她又该如何?

这种想法蜜娘不是没想到,所以这一次她是玩真的,一次整不下来,日后就别提了。

四人继续僵持着,蜜娘已经是靠在椅子上假寐,崔缇只好找方惟彦说话:“季英,你这做的可不地道,我让你来,你也答应了,你若不答应,我也不会找你呀,你看现在闹成这样……”

方惟彦也为难道:“学士对我的爱护我知道,可我夫人自从嫁过来也是爱护我,我知晓你们都是为了我好,现在闹成这样也是我不愿意看到的。”

“你不能劝一劝吗?”

崔缇想的是先劝回去再有后着。

方惟彦吓了一跳:“学士您别难为我了,我若同您不和,一时也就过去,也并非天天见面,可我若和她不和,我却要天天见面,她可不是好惹的。”

这话说的完全出自本心,不似作伪,崔缇忍不住对方惟彦同情起来。

夜,愈发深了,方惟彦也坐在堂前,都看着蜜娘假寐,王三娘肚子开始隐隐作痛,她月份小,平日从来都是吃完饭,散散步就休息,哪里知道今日熬这么久。

她不敢马虎,身边的蒲珠连忙上前跟崔缇道王三娘身子不大舒服。

崔缇甩袖起身,他不伺候了:“走,我们回房去,她愿意留下就留下。”

蜜娘在心里冷哼一声,想吓我,我可不是吓大的。

她继续闭着眼睛。

方惟彦当然也要走了,他明白如果他在这里,那就说明蜜娘意志不坚定,等他走到门外,崔缇才发现方惟彦是真的要上马车走了,不是来假的。

他还是走到前厅,不说别的,一个孕妇在你这里坐到三更半夜,还说什么国政绝于私门,明日若有什么闪失,一件小事就会被放大,这可不是开玩笑的。

他走到蜜娘跟前的时候,蜜娘正好睁开眼:“想好了?”

“你还真不是一般人,方惟彦娶了你也算是有福气了。”崔缇难得语气和缓。

蜜娘笑道:“那您以后找谁也别再找他了,他天天饿着肚子,我看着心疼。况且,我这次也不过是上门看看,若是下次再——”

“放心,不会有了。”

“可我不信您,万一您前脚答应我,后脚您又反悔,要对付他又如何?”蜜娘还是笑着。

“放心,我不会的。”

蜜娘冷哼一声:“口说无凭。”

“放肆,我堂堂大学士——”

“只要明儿我不回家,您就等着被人参吧……”

崔府门外很快是庄嬷嬷打着灯笼,亲自送她出去,蜜娘笑道:“留步,我自己回去便是。”

“侯府规矩大,您这深更半夜的回家不怕说闲话啊?”庄嬷嬷忍不住道。

“怕什么,落子无悔,我最怕的是我丈夫被饿出个好歹来,有运无命,嬷嬷,您为您的儿孙,我也不过是为我的丈夫罢了。人虽然忍一时风平浪静,但为官做宰的人可不能工于谋国拙于谋身啊,天下人,谁知道谁以后怎么样呢,我也是为了崔大学士好。”蜜娘不知道她听懂没有,扶着春桃的手上了马车。

庄嬷嬷回去把这番话说给崔缇听,王三娘撇嘴:“小人得志。”

“不,她说的有道理。”崔缇能混到这个份上,也不是真傻。

此女心智坚韧,智计百出,最后说的话反而是金玉之言。

一句“国政绝于私门,非体也”先开宗明义,再以把皇帝之臣立为己私臣,最后闹翻了,绝对是准备玉石俱焚,骨气可嘉,他求和后,也没有得寸进尺,反而很有分寸。

到最后还通过庄嬷嬷传话给他,“工与谋国拙于谋身”,意思是他为国为民很擅长,但却不擅长处理君臣关系,也不擅长处理他和同侪下属的关系,若不亡羊补牢,日后必定有祸患。

“一介女子,见事明白,能为丈夫做成这样,实属不易。”

王三娘强笑几声。

若是崔缇落难,她还不是能帮则帮,甚至日后让她当街拦轿她也敢。

这算什么,赖一赖就过去了。

崔缇看她的样子,就知道她对政治不敏感,庶吉士不是真的那种蒙童,这是国家选的储备翰林,日后说起来也是同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