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4章

琪琪格早已从宫人口中得知奇绶这几天的动作, 瞧着他嚎啕大哭出声也没劝阻,打算索性就让奇绶哭个痛快。

倒是隆禧忍不住了。

他吐吐舌头:“奇绶爱哭鬼!”

奇绶打了个哭嗝:“才,才不是!”

隆禧嘻嘻笑着, 围着琪琪格的腿打转, 还是琪琪格伸出脚拦下了他:“别看隆禧现在这样子,先头哭得比奇绶你还惨呢,对不对,永干?”

永干笑弯了眼睛。

因为插食管的关系,所以他的喉咙稍稍有些损伤, 说起话来还有点沙哑:“没错哦。”

奇绶登时乐了:“那你还好意思说我?”

隆禧红了耳朵根,他鼓起脸颊:“明明是永干嘴里插着一根东西, 害我吓了一跳!”

走进屋, 结果看到的是插着食管的弟弟。

完全不知道那玩意是什么的隆禧哭得惨无人寰, 硬生生将永干从昏睡中唤醒过来。

奇绶不懂隆禧的意思。

他吐槽着隆禧, 两者瞬间调换攻防双方,打闹在了一起。

琪琪格弯腰将永干放在地上。

天花虽然已经痊愈, 但是疱疹却在他的身上留下不可磨灭的印记。

奇绶连忙止住和隆禧的打闹。

他拉着永干左看右看, 尤其是那些刺眼的瘢痕更是让奇绶的心一抽一抽的疼。

永干的手搭在奇绶的手上。

他摇摇头:“六哥, 弟弟已经没事了。”

只留下这些瘢痕,他已经很开心啦。

永干笑弯了眼睛,眉眼间半点阴霾也没有。

奇绶微微一愣,又大大的笑出声。

他重重点着头:“没错,永干没事就好!”

永干伸手牵住皇额娘的手。

他微微抬眸看向皇额娘, 琪琪格恰好低下头来。她歪了歪脑袋:“怎么了, 永干?”

永干摇摇头:“没事。”

虽然谁都不知道, 但是永干是真的记得。他浮在半空中, 听着奶嬷嬷撕心裂肺的哭声, 听着御医们沉痛的宣布自己已是药石罔效,想要努力回到身体里却是无济于事。

唯有皇额娘站了出来。

永干紧紧抓住皇额娘的手,他很是笃定,相信皇额娘一定是上天派来的仙女,是特意来拯救自己的。

三位阿哥平安无事的消息传入宫中。

忐忑不安多时的康熙和太皇太后终于放宽了心,却没有让他们立即回宫。琪琪格四人又在避痘所里待了小半个月,这才坐上返回紫禁城的马车。

车队的速度非常快。

琪琪格的心早已回到了紫禁城,不知道其他人如何?宫里的天花疫情到底是什么情况?抱着一箩筐的问题,马车驶入了神武门。

通过神武门,又经顺贞门。

马车在这里停了下来,琪琪格掀帘而下,抬眸看向前方。

太皇太后、皇帝、皇子公主并太妃们迎上前来。每一个人的脸上都写满了喜悦和激动,就连太皇太后也难得动容,眼角泪光一闪而过。

太皇太后扶起想要请安的琪琪格。

随即她将琪琪格重重抱入怀里,满怀酸涩,声音哽咽:“……难为你了。”

诸位御医早已上交病程奏折。

周御医和俞御医对皇太后那是一通吹嘘,只恨不得将她夸得如同华佗在世。想想两人所说的内容,太皇太后难得被吓出一身冷汗,又是觉得琪琪格太过冲动,又是感动于她的不顾一切。

婆媳两个相拥许久。

再然后太皇太后看向一同归来的孙儿们。奇绶谨慎烁烁,隆禧神采奕奕,永干虽然面色苍白身体虚弱,但也好歹是平安归来。

太皇太后难掩激动。

她张开双手环抱三个孩子:“好好好,好好好,回来就好!平安就好!”

太皇太后摸摸这个,摸摸那个。

她动情的模样也让诸人红了眼圈,尤其是唐璟格格和钮钴禄格格,目光更是扎在奇绶和隆禧身上,恨不得能将孩子揽入怀中。

问题在于——

琪琪格环视四周,心头微微一跳。

穆克图格格呢?

不详的预感在她的脑海里浮现。

很快奇绶扑入唐璟格格的怀里,而隆禧则扑入钮钴禄格格的怀里,唯独永干东张西望:“额娘呢?”

仿佛时间被按下了暂停键。

先前喧哗热闹的模样在瞬间消散,众人皆是沉默无声。

永干睁大双眼。

他甩开太皇太后的手往前跑了几步,四下寻觅穆克图格格的身影。

永干的脚步一停。

他揪住袍角,惊惧不安的看向众人:“额娘是在……和儿臣玩游戏,对不对?皇玛嬷?对不对?唐璟母妃?钮钴禄母妃?对不对!”

永干的声音越来越急促。

太皇太后难得沉默,下意识避开了永干的视线。

一旁的钮钴禄格格鼻子一酸,差点把持不住眼泪。她吸了吸鼻子,想说话,喉咙却随即哽住。

唐璟格格眼角悄悄滑下泪水。

她不敢看永干的表情,颤声道:“永干……你额娘她……她没熬过去。”

琪琪格脸上一片空白。

永干身躯微微颤抖,紧接着他的癫痫再次发作!

突发的情况让现场乱作一团。

先前的欢喜一扫而空,而后琪琪格更是听到了更多消息。

最先发病的伊尔根觉罗格格没熬过去。

伊尔根觉罗格格出生没多久的弟弟也夭折了,除此之外慈宁宫里除去穆克图格格以外还有三位太妃,六名宫女和九名小太监没熬过去,另外慈宁宫花园里做事的仆役也没了好几人。

突发的天花疫病。

在短短一个月的时间内,便毫不留情的带走了二十余条性命。

琪琪格落在身侧的双手紧握成拳。

她静静的注视着平复下来的永干,心头像是被一千根一万根针扎一般。琪琪格吐出一口长气,微微抬起头来:“那……这一切到底是谁做的?”

太皇太后面色沉郁。

她摁了摁太阳穴,淡淡说道:“根据慎刑司和刑部的审讯,伊尔根觉罗格格的一名庶母承认是她嫉妒主母产子而痛下毒手。”

“……”琪琪格瞠目结舌,又哑口无言。

“至于在奇绶耳边谈及种痘阴云的则是几名小太监,据他们交代也只是在宫中走动时听旁人提起种痘的恐怖而已。”

“皇额娘相信了?”琪琪格气极反笑。

“哀家查证了许多宫人,却只查到这里为止。”太皇太后面色沉得如同阴天一样。

琪琪格笑了。

她的笑意不及眼底:“这世上能操控慎刑司和刑部的,权势滔天之徒只怕也不过四人罢了。皇额娘觉得最有嫌疑的是谁呢?”

索尼、苏克萨哈、遏必隆和鳌拜。

索尼年迈,长子无能,唯有三子索额图能力不俗,却被苏克萨哈和鳌拜压制,如今只在乾清宫担当侍卫一职。

遏必隆因天花连丧两子,两幼子和伊尔根觉罗格格的弟弟年岁差不多,难得有主见的选择站在太医院这边,很难想象他会在这紧要关头借由天花痛下杀手。